劉協平和道:「皇姐不必感愧。」他很冷靜,也沒有因為劉清此前的隱瞞而憤怒,「咱們平時在宮中,每日裡相見,也不過就是吃飯穿衣的閒談,不曾真的經過事兒。皇姐你突然遇到這樣的事情,為了腹中孩子,處處小心,也是應該的。朕當時若是在宮中,皇姐自然會告訴朕。可是當時朕遠在吳地,中間傳信,恐怕言語有疏漏之處,一字之差,就會釀成大患。所以皇姐等到朕回宮之後,才吐露實情,也是情有可原。」他三言兩句之前,就把劉清此前隱瞞有孕之事的性質給減輕了,不再是刻意欺君,而是為求自保、耽誤了一段時間才告知。
劉清聽在耳中,這一年來緊緊繃著的一顆心慢慢放了下來。
劉協又道:「經了這次的事情,皇姐就清楚朕的脾氣性情了。以後再有嚴峻大事發生,皇姐自然就會……」他頓了一頓,強調了最後一句,「及時告訴朕。因為朕總是會幫著皇姐的。」
劉清點頭如搗蒜,忙道:「經此一事,此後我再也不會瞞著陛下了。有什麼事情,事無巨細,只要是我拿不定主意的,都會先問過陛下。」畢竟她產子卻不婚這樣驚駭世俗的大事,皇帝都二話不說站在她這邊,劉清此時對皇帝的信任感達到了頂格。她是真的相信,萬事都可以告訴皇帝。皇帝永遠不會傷害她,永遠會站在她這個姐姐的身後。
這也正是劉協想要達到的效果。
劉協微微一笑,起身笑道:「朕那好外甥呢?朕去看一眼。」
劉清笑道:「他才吃飽睡著了。這孩子一天倒有十個時辰都在睡覺。」忙命宮人去抱孩子來給他的皇帝舅舅看。
「看來是個有福氣的。」劉協笑道:「既然睡下了,就不必再驚動他。」他頓了頓,又道:「感而有孕的事情傳出去之後,這孩子身上的重量又重了幾分。有時候這些事情對小孩來說,未必是好事兒。皇姐你要自己穩住心,不要被外面的風言風語迷了心神。」
劉清到底比從前進益了許多,能聽明白皇帝這話了,感而有孕所得的孩子,後來多半成了帝王人傑,但她的孩子卻未必會是了。她此時能保住孩子、養在自己身邊已是心滿意足,哪裡會更奢望別的,因此懇切道:「陛下放心,那都是敷衍外面人的故事。我是故事裡的人,還能不清楚真假嗎?這孩子能留得一條性命,在我身邊長大,就已經是他最大的福澤了。我做母親的,若是為他求更多,連上天都要厭惡我了。」她頓了頓,偏過頭去望著窗外的秋石榴,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臉上一紅,道:「況且這孩子的生父風流輕佻,恐怕這孩子長大了,也是個不在正事上用心,只在香料美人上留意的主兒。」
劉協倒是有些佩服她這個姐姐了,在這個時代,能咬死了牙不嫁,自己一個人生了孩子,如今還能主動提起楊修,可見是心無芥蒂。就是現代女子,能做到這樣程度的都不多。他笑了一笑,有些探究得問道:「皇姐與時下的女子倒是都不同,也不知是怎麼養成的這樣性情。」
劉清自己悶在長樂宮裡,沒事兒也總琢磨自己呢,聞言倒是笑了,道:「難得我有能教導陛下的事情——這都是我在宮中住久了的緣故。」
劉協笑道:「這話怎麼說?」
劉清笑道:「若是我十五六歲的年紀,當初沒有見著馮玉,不曾被他迷了眼,差不多的人裡挑一個合適的,也就嫁過去生兒育女,呼呼半生過去了。可誰叫我偏遇著馮玉了,他生得實在好,行事又惑人,我只想著他,就把自己耽誤了。這耽誤了也不打緊,一年一年過去,我見的事情也多了,身邊有蔡先生是嫁人之後寡居的,又有董意產子去世的,還有伏壽遠嫁了江東,我這聽聽看看,就把結婚生子這事兒摸得太明白了。這利弊想得太清楚了,可不就不願意嫁出去了嗎?夫家再好,難道還能好過天家?就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也總是孃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