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笑起來,道:「玉奴看得清楚。」
馮玉笑道:「陛下這是考校臣呢。」他頓了頓,試探道:「這些世家大族裡,陛下想用哪些?又想不用哪些?只要您一句話,臣一定竭力去做。」在他想來,弘農楊氏大半是要受重用的,一來這是老牌的世家;二來又有楊彪、楊修父子。而汝南袁氏怕是要糟糕,雖說袁紹死後,袁譚與袁熙未受牽連,但那只是眼下,等政局平定了,這兩位袁家的公子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劉協低下頭去,慢悠悠喝了口羊湯,這才笑道:「不著急,屆時朕會告訴你的。」
馮玉從皇帝面上看不出什麼,彷彿是對他的回答滿意的,但是聽話音又彷彿沒有完全猜中皇帝的心思。
行宮君臣二人喝著香噴噴的羊湯,細論政局之時,劉琮、蔡瑁等人卻各自接了一套紙墨筆硯,就被打發出來。
劉琮出了行宮,對蔡瑁不平道:「這是打發叫花子不成?」
蔡瑁垂著眼皮,袖手道:「二公子慎言。」頓了頓又道:「賞了東西不比沒賞東西好麼?」甭管賞賜的是什麼,至少說明皇帝還要一個面上看的過去。
劉琮年輕,也沒有實權,實際上心裡畏懼這個手握兵馬的舅父,聞言不敢再說什麼,只能上馬車回府。
府中家丁見他回來,上前附耳道:「大公子出了城……」
劉琮聽著,先是皺起眉頭,繼而不屑道:「我還當他能有什麼手段呢,去見黃家那個女婿又有什麼用?」他打心眼裡並不覺得諸葛亮有什麼能耐,雖然長輩如蔡瑁等人都贊起才俊,在他看來,不過是跟蔡氏沾了親,單論諸葛亮自己算不得什麼。
行宮中,馮玉也退下了,劉協一上午都在說話,這會兒低聲問淳于陽道:「子柏,左慈那裡都要了什麼東西?」他此時說話的聲音,不像見甘寧那會兒,有些低沉與疲憊。
淳于陽一五一十報導:「那左慈要的東西可多,柴米油鹽醬醋茶各要了一份,雪水、泉水、溪水、井水、雨水各要了一份,各色酒水、連甜酒都要了一份,另外還有松木、柳木……」
劉協聽到這裡已是擺手,「他這是什麼都要了一份?」
「是。」淳于陽看起來並不太信左慈這一套,「荊州能找出來的東西,他都要了一份,真納悶他那間屋子裡怎麼放得下。」
「他自己在煉製嗎?沒有別人?」劉協又問道。
淳于陽道:「只他自己,還有一個跟隨他多年的小道童。他不許我們的人進去。臣的人在外面守著,半個時辰前來匯報的時候,說是煙囪裡已經冒出煙來了。」頓了頓,補充道:「大概是已經在煉製……金丹了。」說到「金丹」兩個字的時候,神色有幾分古怪,還是不能相信——但他在皇帝身邊最清楚,曹昂中毒至今,能用的藥是已經都用過了,如今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哪怕是巫蠱金丹,也何妨一試了。他想到這裡,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皇帝,他是很清楚皇帝對巫術幻術的嘲諷態度的,如今皇帝竟然願意嘗試這些,可見其絕望。這樣下去,子脩若是好了還好,若是好不了,那豈不是……
事實上,劉協可沒淳于陽想得這麼絕望,他是有自己的科學依據的,只是不好對身邊的人解釋,索性就由著他們誤解了。
好在當天下午,左慈就煉製出了一枚金丹,他仍在屋子裡沒有出來,令那名小道童捧了金丹與一碗不知何物的湯汁出來,要給曹昂送服下去。
曹昂在房中已歇息了大半日,精神倒是好些了,用過午膳之後,又腹痛難忍起來,以至於這大半日連水都沒敢喝一口。
劉協知道問題必然是出在腸胃上,此時看著曹昂服用了那金丹,又用小道士捧來的湯汁送服下去,既擔心曹昂重金屬中毒,又不得不試一次。他望著蹙眉的曹昂,關切問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