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點頭,又問他粱米、黍米、粟米等價錢,牛、豬、羊、犬等價錢。他並非泛泛而問,問得很細,譬如問到狗時,便問嬉犬、鬥犬、獵犬等不同門類的價格。蘇國一一答了。
兩人一問一答,不知不覺中便說了許多話。
蘇國說起自己所熟悉的事情,漸漸放鬆下來,又見皇帝雖然太過年輕,然而言談舉止、與成人無異,甚至更成熟幾分,心中暗暗驚奇。
劉協話鋒一轉,卻又問到如今外面弩一把價錢幾何,弓箭、□□等一支幾錢,甚至還有盔甲、馬甲等多少錢一套。
蘇國便覺頭皮發麻,然而前面所問都答了,此時再避讓卻顯突兀,咬著牙一一答了,手心沁出汗來。
「你別怕。」劉協仍是笑得親切溫和,甚至伸手拍了拍蘇國的手臂,道:「朕不過隨便問問。」於是又問柴刀、菜刀、甚至於瓦盂等物的價格,不時看一眼曹昂,看他是否已將蘇國的回答記錄下來。
蘇國額頭冒汗,舔著發乾的嘴唇,不知皇帝用意,只能照實回答。
劉協一直問到棺材多少錢一口,才停了下來,徐徐飲了一口茶,微笑道:「塢主辛苦,喝口茶潤潤嗓子。」
蘇危與馬超在旁,聽了滿耳朵的各色物價,只覺腦袋發暈,一邊一個,倚著涼亭木柱,幾乎昏昏欲睡。
曹昂運筆如飛,將皇帝所問,蘇國所答,一一記錄下來。
而蘇雙原就是大商人,於此時物價心中爛熟,只是奇怪這樣年輕的皇帝,為何對這些感興趣,且問得細緻,問得耐心,有些細枝末節之處,連他都未必能問到,眼前這年輕皇帝卻一處也沒有放過。他不時小心看皇帝兩眼,目中漸漸放出狂熱的光來,又低頭垂眸掩飾。
劉協手指轉著瓷質的杯口,透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思量,道:「塢主此地,良田千畝,衣食無憂。」
正題來了!
蘇國挺直了脊背,提起了一顆心,艱難抉擇著,堡中最多能讓出幾成賦稅,若是不能讓眼前這年輕的皇帝滿意,要如何敷衍過眼前的難關,再尋機會帶領族人遠逃避禍。
「雖則衣食無憂,然而稼穡多艱,可有鐵器耕牛等短缺?」劉協向山頂望去,彷彿能透過層層林木,望見無數民眾在山頂良田間耕種的辛勞模樣。他根本沒有看蘇國,似乎也並不在意蘇國是怎麼想的。
蘇國愣住。
「塢主……」蘇雙小心提醒。
蘇國回過神來,支吾了兩聲,才找回鎮定的聲音,道:「陛下明鑑,塢堡之中鐵器與耕牛的確不足數,只能以人力耕種,以舊犁松地,勉強度日……」他見機也快,立時判斷皇帝此來,是善意的,若是能藉此為族人謀得一二福祉,也算不負祖宗親族。
劉協卻不給他說謊的機會,免得一會兒拆穿叫他尷尬,截口笑道:「缺耕牛,朕可以叫地方上協調給你。缺鐵器麼……」他看一眼蘇雙,道:「塢主身邊這位大商人,難道不正是屯賣鐵器兵刃的行家?莫非此人未對塢主言明身份?」他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來之前早已將蘇氏塢堡上下摸得清楚。
蘇雙極有分寸,見自己被點到,這才開口,謙卑笑道:「草民一介販夫走卒,今日能與陛下同亭,真不知是祖上造的何等福分。陛下洞見萬裡,草民確有些微鐵器收存於山東,然而路途渺遠,又亂兵四起,不易運輸。若只為塢主一族,予他們鐵器,倒是害了他們。獻於陛下,卻又不同。只草民私心裡想著,不知能否有這份榮耀。」竟是要獻鐵器給朝廷。
劉協聽他這一通說辭,足見手腕嫻熟,因笑道:「你這一路西行,獻寶物於幾位英雄豪傑了?」
蘇雙經商日久,鮮少尷尬,此時卻沒料到皇帝如此老辣,摸了摸鼻子,只能訕笑著想回應之詞。
劉協目視蘇雙,道:「前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