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怒問道:「陛下身邊的郎官呢?」
這問的是曹昂與淳至陽。
劉協不慌不忙道:「朕聽聞白波賊捲土重來,雖有心殺賊,無奈年幼力微,只能派遣身邊郎官前去,也算代朕平亂了。」他心裡清楚,這事絕不至於叫董卓如此大怒而來問責,因又問道:「仲穎為何生氣,可是朝中有人行事不妥?」
董卓卻仍不肯說,只掏出一份詔書,叫皇帝按章,道:「此前徵召關中將軍皇甫嵩,他不肯前來。如今天子親徵他來洛陽守城,他總不能再推諉。」
劉協並不多問,在詔書上用印,看他將詔書交給底下人送出去,又問道:「仲穎此來,可是為遷都一事?」
董卓被說中來意,索性在皇帝對面坐下來,渾然沒把盧植看在眼裡,一徑怒道:「朝中重臣儘是些酸儒,難成大事!如今白波賊作亂,各地叛軍不斷,袁術手下的賊子孫堅都已壓到了洛陽之南的大壁塢,距離皇宮不過百里。若不是臣派兵抵擋,這些叛軍一兩日內便能殺入宮中來!」
劉協配合得問道:「叛軍這等猖獗,朝廷該如何是好?」
董卓道:「唯今之計,自然是西遷,總不能留在洛陽捱打。偏偏楊彪、黃琬、荀爽這些酸儒跳出來阻撓。他們只會嘰嘰歪歪,有本事倒是去殺退那些叛軍啊!還不是我的人在前線流血阻擊!」
董卓想到遷都這個辦法,本以為實施很容易。誰知道朝中大臣沒有人支援。董卓在洛陽城中混了半年,也懂了些文化人的招數,於是叫人弄出來一本《石包讖》,說是後漢十一世的皇帝要遷都。
可是董卓萬萬沒想到,玩這種虛的,朝中士族黨人是他的祖師爺爺。董卓話一放出去,朝臣立時把他駁得站都站不穩了。
董卓真恨不能殺了楊彪等人,然而此刻腹背受敵,總不能內部再起紛亂,憤怒無奈之下,又想起皇宮裡的傀儡小皇帝來。
劉協心知朝臣與董卓立場不同,想的自然不是一回事。
就算袁紹等人當真攻進洛陽來,在朝中重臣看來,那也是一夥的。董卓顯然不這麼想。而且西遷之後,離董卓起家的涼州更近了,補給等各方面減輕負擔不必提,就是他手下將士們也會稍解思鄉之情。
然而大家立場不同並不重要。
最關鍵的是,此刻洛陽城中董卓掌握兵權。
劉協顯然不像看不清形勢的朝臣,聞言平靜道:「果如仲穎所言,遷都西行也是權宜之計。待到叛軍平定,玉宇澄清之時,朕再率臣民東歸便是。」
盧植在旁聽著,滿臉不贊同,對這位尊貴的學生似是也有些失望。
董卓卻是大喜,道:「那陛下何不發一道詔書,叫朝中諸人閉嘴。洛陽危急,臣請陛下這便起身西行。」
劉協道:「朕發詔書容易,西行也容易。不過朕有一則要求,還望仲穎答允。」
「你說。」
「洛陽城中百萬民眾西遷完成之前,朕不會動。」
董卓一愣。
劉協很清楚,董卓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把他弄到關中去。一旦皇帝帶著重臣離開,那麼董卓既然已決定捨棄洛陽,就絕不會留下一個富足的洛陽去「資敵」。一旦他攜百官西行,洛陽就會成為董卓帳下兵將放肆劫掠之地。
董卓萬萬沒想到,小皇帝會有這樣一則要求。
他現在只求將朝廷速遷入關中,聞言不悅道:「如今緊急,陛下自當先行。城中百萬民眾,遷徙之時,調令調整,這些多麼麻煩費時,陛下在宮中哪裡知道。自然該是陛下先行,民眾隨後。」
劉協凝視著他,平靜道:「如此,便請仲穎再行廢立之事。」
若是董卓不按照他說的做,不肯讓洛陽百姓先行,他便要董卓再廢了他,另擇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