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弟子集齊,天樞道長起身,繞行刑囚堂內,緩緩開口道:「如今血月貫空,魔氣日盛,我等正道更當把持自身,一步行錯,墮入魔道,便是萬劫不復。外面那些邪門歪道,有殺人奪寶的,有煉人為丹的,你可知起因都在何處?都在一個『欲』字,貪慾太盛,便會想要恃強凌弱。我今日罰你們大師姐,卻也是要訓誡你們。你們出身北斗宮,放眼三界,都是青年俊才,萬不可自恃修為,對不如己者,橫加凌|辱,肆意欺壓。」說到最後幾句,天樞道長聲色俱厲,隱含精光的眼睛直刺愛徒藍霓裳後背。
藍霓裳偏過臉去,心道:那墨孤煙算什麼弱?
「這次,我從外面帶回來一個新弟子,名喚墨孤煙,他如今傷著,翌日再來拜見你們。這墨孤煙以後就是你們的師弟了,他雖然修為低淺,你們卻不可欺他,要拿出做師兄的姿態來,教導他幫助他。你們大師姐失手誤傷了小師弟,自己心中慚愧,自請受罰。」天樞道長到底還是疼愛霓裳,不願在眾人面前叫她難堪,為她遮掩過去,「我既然是掌門,便不能徇私,這便罰她往寒溟洞中修行三月,期限不滿,差一日也不許下來。」
「寒溟洞」三字一出,眾弟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天玄山鎮守著魔族出口的廢墟之境,而這寒溟洞就在廢墟之境與天玄山接壤之處,裡面遍佈寒溟精石,酷寒無比。常人不等靠近,便會被活活凍死。便是修道人士,若沒有法寶護體,在裡面也挨不過三日三夜。
這次天樞掌門罰大師姐往寒溟洞中修煉,還一去就是三個月,當真是再重沒有的懲罰了。
誰知道這卻還不是全部。
天樞道長看了一眼昂首不語的愛徒,嘆了口氣,對她低聲道:「寒溟洞中雖冷,但你若勤於修煉,於你修道卻也大有好處。」又道:「你傷了墨孤煙,若是毫髮無損得走出去,人家難免說我這個做師父的偏袒。」他右手一揚,揮動拂塵,便要往藍霓裳背上揮去。
雖然他動作看似緩慢,那拂塵又飄飄蕩蕩,看似毫無力道。
玉衡等人卻知道,天樞道長這一拂塵下去,便是天玄山也要顫一顫,都驚呼道:「掌門師兄不可!」又有叫道「霓裳快躲開!」或是「大師姐快認錯!」的。
一時間刑囚堂中人聲鼎沸。
混亂中,玉衡道長猛撲上來,抽出長鯨劍撐住了天樞道長的拂塵,叫道:「師兄,三思!」
天樞道長沉聲道:「師弟,你讓開!」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聽得門邊傳來一聲低咳。
旁人不知是誰,藍霓裳卻聽出了來人身份,猛地扭頭看去,果然是墨孤煙。
墨孤煙手撐在門廊上,唇邊還有一縷未擦淨的血痕,見堂中人都望過來,勾勾嘴角,道:「聽說師父傳召,徒兒來遲了。」他話雖然是沖天樞道長說的,人卻是望著藍霓裳,顯然是故意氣她。
藍霓裳恨恨瞪著他,見不得他來得意,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紮成一束的烏髮也如主人般怒氣沖沖晃起來。
墨孤煙雖然肩頭劇痛欲裂,然而見藍霓裳惱怒,他便心中快意,竟不知不覺中露了點笑意。
天樞道長道:「是我要你去養傷的,你又來亂跑做什麼?」又道:「玉衡讓開,我若今日不管教霓裳,她翌日闖出大禍來,傷及自身,又如何收場?」
藍霓裳也知道師父這一拂塵之力,雖然咬牙硬撐不肯認錯,然而肩頭微顫,顯然也是緊張害怕。
墨孤煙原本見她氣焰囂張、又鄙夷於自己,便也惱恨於她,然而細究起來,與這嬌美的小姑娘並無深仇。想來她作為北斗宮大師姐,這麼多年來又是天樞道長唯一的徒弟,眾星捧月似得長大的,忽然不知哪裡冒出自己這麼個窮酸小子來,竟成了她的師弟,不入她的眼,卻也不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