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母親討回公道,這本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現在……
越澤的聲音裡有輕微的顫抖:“我對不起越嶺。”
季融融握住了他的手,“越澤……”
她的聲音裡有幾分委屈,是為了他。
見她這樣,越澤自嘲的笑了笑,然後道:“融融,你不知道……我之前從沒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至少在與季融融結婚前,越澤從沒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弟弟。
這對兄弟之間的對比顯而易見:越澤從小和母親外祖相依為命的長大,生活不算艱難但也不易;而越嶺在完整的家庭里長大,是越家的長房獨苗,有滿滿當當一大家子人寵著他愛著他。
越澤知道,自己這個異母弟弟從小到大擁有的東西已經足夠多,哪怕越嶺本人並沒有做錯過什麼,可自己的母親因為越嶺而間接死亡——即便他後來迴歸越家,將越嶺的生活攪得一團糟,可越澤對他也是不愧疚的。
“我那個時候想,我這樣一個人,如果老天從來沒有憐憫過我,那我又為什麼要去憐憫比我幸運得多的人呢?”
其實對於越澤的處境,季融融一直都清楚得很——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不及他弟弟的十分之一幸運。
他成長於那樣的境況裡,墮落彷彿才是應該的,而像他這樣能好好讀書、出人頭地的,反倒是一樁奇事。
可哪怕心裡清楚,這會兒聽越澤親口說出來,季融融還是覺得難受極了。
越澤很少和她說過這樣的心裡話——他幾乎從沒在她面前示過弱,這樣一想,季融融便愈發覺得心裡堵得厲害。
原來他都知道啊。季融融這樣想。
原來他知道自己是不幸的,知道越嶺比他多得了千百倍的愛……可她情願他什麼都不知道,懵懂遲鈍的活著,也許就不會難過了。
只是下一秒,越澤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掌。
看著眼眶裡含著一包淚的小錦鯉,越澤不由得勾了勾嘴唇,眼睛裡終於浮起了一絲極淡的笑意:“可是我後來發現,我比他幸運得多。”
他一開始將傻丫頭從越嶺身邊搶走,理由冠冕堂皇——季叔叔一家對他有恩情,他並不想在報復叢玉的時候波及到季融融,所以季融融和越嶺最好不要有過近的關係。
可到了後來,越澤還是不得不承認,不用那麼義正辭嚴,他只是嫉妒了而已。
越家的繼承人位置、父親從小到大的陪伴,這些他都不在乎,越嶺全部拿去也無妨,可是季融融不行。
那是自己五歲那年就認得的小丫頭,小丫頭有亮晶晶的眸子,會圍在他身邊打著轉叫他“哥哥”,會因為別的大孩子說了他的壞話就去和人家打架,還會把好吃的小餅乾留下來和他分享。
她並不是一樣東西,可以由越家兄弟倆搶來搶去,但越澤還是沒有問過她,便直接將她從越嶺手中搶來了——如果有什麼是越嶺能給她的,那他只可能給她更多。
從越嶺手中搶來的這一個她,已經足以抵消過去二十年裡越嶺比他多得到的所有東西。
越澤看著面前的小妻子,然後繼續道:“那個時候我發現自己虧欠了他,但我有辦法彌補。”
越嶺並不缺其他的,所以他能給這個弟弟的,只有一個健康的器官。
一個健康的器官,也只不過是一個器官而已,和自己已經得到的相比,越澤並不覺得這樣的付出算得上是多大的犧牲。
是的,他本來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他要為母親討回一個公道,他要叢玉伏法;可他對不起越嶺,越嶺並沒有做錯過什麼,但生活卻被他攪得一團糟,他從他身邊搶走季融融,還要他的母親去坐牢。
沒關係,他會補償越嶺。那時越澤的確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