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廚娘終於放下了魚骨,轉過身來,懷疑地盯著銀屏:「有什麼事是老婆子我能幫到三小姐的?」
銀屏深深低下頭去,抽了兩下鼻子,艱難開口道:「我娘突然說想吃酸辣鴨血羹,怎麼勸都不聽,一定要我從廚房帶一碗回去。」
銀屏用餘光看到,在她說到「鴨血羹」時,姜廚孃的嘴角不屑地抽動了一下,她忙搶在姜廚娘發作前說:「我娘突然提這個不合規矩,這我也是知道的。可能怎麼辦呢,不給她她便一直問我要,我知道現在東院傳話到廚房都不好用了,所以只能自己來。姜大嬸,我小的時候你最疼我,總給做松子糖吃,這回你也幫幫我好不好?不然,不然我就只能去求伯母了……」
她越說聲音越低,說到最後幾乎是哽咽在嗓子裡了,雖然低著頭,大半個臉看不見,可露出來的那部分依然能看出楚楚動人、泫然欲泣。
姜廚娘有些遲疑,原本想要冷嘲熱諷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不得不說,這三小姐確實生得好看,她冷若冰霜都能讓人趨之若鶩,更不要說她現在站在那裡,弱柳扶風,溫婉可人。
三小姐小時候是個多討人喜歡的小丫頭啊,就連二夫人,當初也是個溫柔美貌的人兒啊,和二爺站在一起,誰人不誇讚,誰人不羨慕呢……姜廚娘陷入了對往昔美好時光的追憶。
她在內心說服自己,其實三小姐雖不見得多和氣,倒也沒有故意為難過下人,聽她話裡的意思,連她自己也被二夫人為難著……
「唉,罷了。材料都有,不是多難的事,就幫你這一回。」姜廚娘徹底淪陷。
「真的嗎?太謝謝您了,回頭我給您稍雪花酒來!」祝銀屏抬頭,滿臉都是欣喜,笑得天真無邪。
連姜廚孃的嘴角也不由得跟著上揚,她揉了揉眼,道:「廚房裡油煙大,小姐到外頭等著吧,不用一柱香就好。」
祝銀屏歡喜應了。
這是她千辛萬苦想出來的計策,必須成功。想讓母親吃下巴豆膏,必須選用本身味重的菜掩飾。她和母親一同用餐,那麼這道菜還必須是母親吃而她不吃的。另外,菜品的原料又不能太稀有,必須是廚房裡常備的。
伯父喜食鴨肉,廚房裡常年有鴨血,而她不吃任何血液,那麼就是它了!酸辣鴨血羹。
她的頭腦,也不是那麼不經用嘛,祝銀屏開心地從姜廚娘那裡接過鴨血羹。
前世的這天,慶王妃灌醉了母親,支開翠兒,將銀屏帶到了僻靜處,給她下了情藥。她雖然中了算計,卻幸而遇到了陶子謙,終於未曾失身於人。可她母親卻醉的不省人事,被慶王那個老色鬼佔了便宜,還被拿住了把柄,被迫同他苟合多次。
祝銀屏把熬的濃稠的巴豆膏倒了大半到鴨血羹裡。
對不起了,娘。
這段孽緣,我要從一開始就斬斷。
同母親劉氏吃飯時,祝銀屏一直提心弔膽,生怕母親吃出鴨血羹裡的異味。
好在劉氏的心思也沒放在飯菜上,只是見到酸辣鴨血羹抱怨了句,說不該赴宴前吃這麼重口的東西。
「反正娘待會兒還要重新淨口更衣的嘛,不礙事!我見廚房只有這一碗才拿過來的,西院都沒有……」祝銀屏不鹹不淡地加上了一句。
果然,這讓劉氏的心情好了一些,她沒再糾結,而是轉而關注起了祝銀屏的衣飾:「屏娘,你今兒個怎麼穿的這般素淡?參加表姨的壽宴,不大合適吧,年輕女兒家還是鮮艷些的好,定遠侯也才二十四歲……」
祝銀屏重生回來,又聽到劉氏熟悉的唸叨,心裡莫名一陣煩躁。母親,大概永遠想像不到,如果她去赴宴將會遭受些什麼吧!
她忽然想到,前世陶子謙究竟懷了多少耐心,才能忍受她的愚行?原來只有聰明人才會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