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見她不發一語,默默離開,倒讓陶子謙有了片刻恍惚:
那樣耀眼的美人,驕傲而蠻橫,也有時候會獨自一人,隱忍吞嚥下憤怒麼?
不知為何,這個想法令陶子謙有點難過。
「咳,」他吩咐幾個面面相覷的侍女,「把那根釵子收好,不再賣了,過會兒我會帶走。」
隨後,陶子謙對著空氣輕嘆了聲,也跟著下了樓。
祝銀屏衝下樓來,心裡一片悲涼,見該死的許壽春已經不在堂上,這才稍稍舒服了些,也顧不上理會眾人各異的眼神,拉著翠兒到櫃前,掏出錢袋子便要結款。
「在哪兒呢,『第一美人』?瞅不清楚,老身出去瞧瞧——」後間傳來一個粗噶響亮的聲音,和其他人含糊不清的細語聲。
祝銀屏聽到這熟悉的音色,脊背一顫,緩緩轉過臉來。
珠簾一飄,一個黑矮卻健朗的老婦人從後間快步走出,她環顧一週,目光停在了祝銀屏身上,蒼老面龐上幾條深刻的皺紋中,立刻堆出了一個笑來:
「哎呀,就是這個閨女了!」
老婦絲毫不拘禮,三兩步走上前來,執起祝銀屏的手,稱讚道:「真真是個花骨朵一樣鮮艷的姑娘,難怪他們都說是『金陵第一美人』!老身活到這把歲數呀,還沒見過比姑娘你更好看的女子呢。哎呦,你瞧這小手嫩的……後面夥計們說你最近常來了?可惜老身我一直沒見著……」
祝銀屏的手被老婦粗糙而有力的手握著,半邊身子都有些僵硬,她不大自然的抿了抿嘴。
翠兒在一旁早氣得雙眼圓瞪,她家小姐何等的金枝玉葉,這不知從何處跑來的粗鄙婦人竟招呼都不打一聲,上來就拉扯著別人,「第一美人」哪是她能隨便叫的!
「喂!」
「姑娘,姑娘——」
翠兒正要發作,周掌櫃見形勢不對頭,忙衝上來擋住翠兒的手,解圍道:「小姐,姑娘,這一位是——」
「咳!」重重一聲咳嗽。
祝銀屏一側眼,就看到陶子謙也來到了大堂中。
陶子謙快步上前,恭敬地攙起老婦人,其實也不動聲色移開了她握著祝銀屏的手。
「娘,您怎麼又過來了?不是說天氣差,要在家裡睡上一大覺麼?」陶子謙語氣恭謹,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在這一屋子人裡頭,那老婦似乎唯獨對陶子謙還有些懼怕,她訕笑著說:「這不是有大美人來了,我、我急著想瞧瞧,之前幾次都錯過了……」
陶子謙並沒很在意她說什麼,只是淡然一笑,道:「娘,這一位是南安侯府的三小姐。」
又對祝銀屏點了點頭,簡單說了句:「這是我娘。老人家話多,小姐勿要見怪。」
老婦一聽「南安侯府」,身子不自覺縮了一縮,再看向祝銀屏,眼神中除了打探,又多少了些敬畏。
翠兒揚了揚下巴,那意思是:這下你知道規矩和厲害了吧?
祝銀屏眼睫低垂,想說些什麼卻覺得喉頭苦澀,複雜交結的情緒在心頭瀰漫開來。
陶子謙的繼母顧氏,實在讓人很難忘記。
整日熱衷於傳播閒言碎語,講話沒輕沒重,從來口無遮攔,無論見到誰都能掏心掏肺,這是前世祝銀屏對顧氏最根深蒂固的印象。
前一世,先有她和慶王的謠言,後有她跟陶子謙私會被眾人看到,祝銀屏雖然可以麻醉自己,但在街頭巷尾的議論中,她已經是個名聲敗壞的女人。當時陶子謙娶她,她心裡不情願,陶家的老家人們其實也有很多異議。
這些議論,顧氏自然聽了很多,但顧氏自己心大漏風,也當所有人都是如此,無意間說笑話一樣,沒少把這些是是非非講給祝銀屏聽。
祝銀屏以侯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