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被顧修然帶走了。
她的胳膊被他拉著,也可能是被他抱著的,她已經不知道了,她的世界是一片茫然的,又痛又不痛,像死了一樣。
她一滴眼淚都沒有,甚至失去了哭的能力。一個死人怎麼哭。
顧修然將辦公室的門關上,拉著宋柔坐在沙發上。
他半跪在她面前,握著她的手,仰著頭看著她的眼睛:“宋柔,你要相信宋嵐,她有生機的。”
宋柔坐在沙發上看著顧修然,好一會才開口說話:“顧修然,你知道嗎,我跟我姐之間是有感應的。”
“我們是同卵雙胞胎,是同一顆受精卵分裂出來的兩個生命,我們比一般的手足更親近。”
她的聲音漸漸帶上了哽咽:“我跟我姐一起長大,小時候一起玩遊戲,扔沙包、跳房子、跳繩,但我們從來不會玩捉迷藏,因為沒意思,不管對方躲在哪裡,另一個都會輕而易舉地把她找出來。”
她的眼淚像是不會停下來了,一直往外流:“我姐有一次出任務,嫌疑人拿著花瓶把她的頭砸破了。當時我正在上班,突然感覺頭部像是被人砸了一下,我就知道我姐出了意外。”
“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感覺到了,我姐失蹤那天我就知道了,”宋柔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淚噼裡啪啦地往下落,“我感覺這裡像是被人捅了一下,疼得沒法呼吸,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血流了地的畫面,一片黑暗中,只有那股血在流。”
“我不願意相信,我也不敢對任何人說。董叔問我是否感覺到了什麼,我不敢說,我怕說出來就會成真。”
她緊緊攥著拳頭,捂著自己的胸口大哭出聲:“顧修然,我好痛。”
她擁有的一直都不是樂觀,而是自欺欺人。
她把自己的感覺埋在心裡,終於在今天爆發了出來。
顧修然把宋柔摁進自己懷裡,緊緊抱著她,聲音沙啞:“小柔。”
她哭道:“我經常感覺到窒息,不是心口疼就是其他什麼地方疼。我知道,那些疼都是我姐姐正在遭受的。我從沒有一夜是睡好過的,我夢見姐姐滿臉是血地向我爬來,她抓著我的手,叫我救她。”
她的嘴唇被她咬出了血,淚水流在血上,滑進了嘴裡:“我能感覺到,我跟我姐之間連著的那根線越來越弱了,她就快死了。”
顧修然抱著宋柔,看著懷裡的女人差點哭暈了過去。他用力抱著她:“只要那根線沒斷,我們就還有希望。”
宋柔抱著顧修然的腰,耳朵貼在他的心臟上,聽見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像跳在她的心上,又像一把刀,將她的驚恐和害怕悉數斬斷。
可很快,新的絕望又會像野草一樣滋生出來,她經常覺得自己就快承受不住了。
跟趙航躲在隊長辦公室抽第一根菸的時候,搶下孫翹手裡的菜刀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像是沉睡了,在這半睡半醒中,她能感受和看到姐姐。
顧修然撫摸著宋柔的頭髮:“要是你姐回來,看見你這個樣子,你說她會不會打死我。”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卻又渾厚有力:“唸書的時候,有一回,我不小心把你絆倒了,你膝蓋磕得紅了一塊,你姐追著我打了整整一節自由活動課,那麼厚的數學課本,甩手就往頭上砸,差點給我揍傻了。”
宋柔揉了揉鼻子,使勁捶了捶顧修然:“你不是不小心,你是故意的,你一看我走過來,就猛一伸腿。”
顧修然點頭,宋嵐為什麼能抓到他,還能把他摁在地上揍。那是他覺得自己欠揍。
他沒有想到她的面板會那麼嫩,摔一下就紅了一片。那次他愧疚了很久,從此也沒犯賤拿腿絆過她。
宋柔回想起屬於他們三個人的那些青春少年時光,她終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