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橘黃色的霞光裡,他們穿過硃紅廊柱、菱花窗格投下的斜長影子。溫樂興致勃勃,打發了女官侍從,帶著程千仞七拐八轉,一路聽他講徐冉的糗事,笑得肚子疼。作為回報,她分享童年的快樂記憶給對方。
“馬球場,你來過了吧。從前這裡的馬房號稱‘三百神駿,召即能戰’。現在只剩一百出頭,畢竟好久沒人打馬球了。”
“極樂池東岸,夏天荷葉遮天蔽日,我藏在荷葉下的小舟裡,比寢殿涼快舒服。如果被你抓到,就得回去讀書了。”
“我們在這兒一起盪鞦韆,那時我還沒學輕身術,鞦韆就像在雲上飛,快活得很。”
鞦韆踏板和紅綢早已不見,只剩下彩漆斑駁的鞦韆架,夕陽下空蕩蕩的。
年邁的內侍官帶著一眾宮人驚慌行禮,程千仞擺擺手,四下打量。
當年這座花園是為年幼的皇子公主專門建造,方便玩樂,如今荒廢已久,疏於打理,幸好貴人沒有怪罪的意思。
溫樂道:“再往前去,都是廢棄的偏宮冷殿,沒什麼看頭了。我們回去吧。”
果真偏僻,程千仞之前夜裡閒逛,從沒走到過這裡,它隱藏在漆黑的夜色中,與明亮燈火、繁茂花木、輝煌金磚僅數牆之隔,卻像另一個世界。
他向雜草深處去,推開佈滿灰塵蛛網的角門,忽然察覺人們臉上的神情十分古怪,忐忑不安、混雜莫名恐懼。好像門裡藏著怪獸。
溫樂微微皺眉,抬手示意旁人不用跟。
暮色四合,千萬盞宮燈亮起。這裡只有幾點幽微燭火,透過小屋窗欞,靜靜照在青石板地磚上。
屋瓦上佈滿青苔、不知何時草籽落上去,瓦縫間雜草叢生,開出嫩黃的小花。
蟲鳴鳥叫,生機盎然。程千仞好像一瞬間離開了深宮,甚至遠離了皇都。
他繞去屋舍後,柳樹下池塘水波粼粼,順著鵝卵石小道穿過菜畦,看見有人在收衣服。麻繩上掛著一排粗衣,皂角味道順著晚風飄來。
那人被腳步聲驚擾,回過頭,動作停滯,目光震驚。
程千仞也注視著對方。
這人麻衣布履,青年面目,鬢角卻生白髮,眼尾亦有皺紋,顯出與年齡不符的老態。
溫樂開口道:“三皇兄。”
布衣青年眼底震驚漸漸平復,化為一片漠然。
他放下手頭衣服,問道:“我要行禮嗎?”
程千仞:“都行吧,隨你。”
對方顯然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愣怔片刻,指了指池塘邊石桌:“先坐,我給你們倒點水。”
程千仞坐下打量菜畦,泥土鬆軟,蔬菜長勢很好,可見主人平日用心打理。菜園後面還有一排屋舍,不知住的是誰。溫樂盯著程千仞,手心攥緊裙襬,微微顫抖。
粗茶倒進白瓷碗裡,三皇子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程千仞:“一個月前。”
太子儀仗歸京,全皇都百姓慶賀,天下都知道,深宮之中卻有不通訊息的地方。
“他鄉多年,重回皇都,習慣嗎?”
程千仞喝口熱茶:“還行吧。衣服比較沉,有時候不方便。”
“見過父皇了罷,他怎麼樣?”
“沒見過。”
青年仰頭嘆氣。他這一嘆,眼角皺紋更深。
溫樂好像知道他將說什麼,霍然起身:“三皇兄!”
程千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坐。”
溫樂頹然坐下,青年開始說話。
“自你出生,我就知道我們這一代,與歷代皇族不同,不存在優勝劣汰、先來後到或者公平競爭。因為你生來就是一顆帝星。我不服命運,最後撞得頭破血流,徒呼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