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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程千仞一聲令下,城門緩緩開啟,顧雪絳擁兵入城。
今天是個大日子,徐冉卻坐在較為偏僻的角樓。
看到朋友這樣無限風光,任誰都會與有榮焉,心生萬丈豪情,但她沒有笑。
她想起還在學院時,刀術課先生說的話:水滿則溢,月盈則缺。圓滿就是走到頭了。
直到此刻,她才徹底明白。
就像如今的顧雪絳,正打起全部精神,展現冷酷名將、決裁者的風姿,手下兵將狂熱地崇拜、信任他,徐冉卻覺得他隨時可能倒下。
其實什麼都沒有變,顧二依然帶兵打仗,依然抽菸喝酒,非要說哪裡不一樣,大概只有林鹿離開他了吧。
林渡之坐在窗邊眺望。
黑塔的尖頂,由一整塊巨大琉璃打磨而成。銀色月光穿透輕薄光滑的屋頂,灑在他身上,使他彷彿煥發著淡淡光輝,而那些柔光富有某種溫度。
波旬看著這幅畫面,輕聲感嘆道:“真暖和啊。”
這裡很多年沒有暖和過了。
夜空湛藍,月似銀盤,七彩琉璃下,白衣佛子靜坐。
魔王開心地抖了抖雙翼,走上前去:“你在看什麼呀。”
林渡之沒有答,甚至沒有看他。
波旬不在意被冷漠對待,順他目光望去:“那株菩提樹,是我栽的,你喜歡嗎?”
雪域氣候惡劣,不適合菩提樹生長,但那樹汲取他的魔力維持生命,生在黑塔旁邊,長得鬱鬱蔥蔥,遮天蔽日。
菩提果吸引鳥類啄食,風雪中不飛喜鵲畫眉,只有巨大的黑色渡鴉,不分晝夜地環繞著巨木撲扇翅膀。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這裡,除了那些渡鴉。
林渡之:“為什麼種菩提?”
“五百萬年前,有一隻金翅鳥落在我的塔頂上。雪域沒有食物,它飛不過去,快要力竭而死。它看著我,忽然口吐人言,請我種一株菩提樹。那時天地混沌,諸靈未開,它不請我種,還能請誰呢?我告訴它,它命不久矣,等不到菩提結果的那天。它說‘願自我以後,其他生靈飽食無飢’。小小禽鳥,竟發宏願,我覺得有意思,想種便種了。”
林渡之神色微異:“一直到今天?”
“當然不是。無趣時我便去睡覺,經常一覺醒來,五六十年過去,大樹早被風雪摧折。倒了再種,種了又倒。”
歲月漫長,滄海桑田,死亡與新生交替,早就不是很多年前,金翅鳥請他種的那棵了。
林渡之沉默不語。
波旬道:“隨我來。”
黑塔沒有其他人或魔,他們的腳步聲在狹長走廊內迴響。這段時間異常安靜,足夠林渡之思考很多問題。牆壁兩側燈臺燭火憧憧,魔王的影子顯格外高大。
這是一間佈置簡陋的書房。
魔王點了燈,照亮書桌前未寫完的卷冊,還有那些層層疊疊的古舊書架。
林渡之問道:“你為什麼有佛經。”
他聲音平靜,彷彿已經知道答案,卻非要問出來不可。
“這不是佛經。你每一世的傳記,都是我寫的。”魔王笑笑,“我不喜歡寫自己,活得太久,一天和一萬年沒有區別。寫你更有意思。你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我都替你記著。”
波旬開啟琉璃窗,風雪灌入,吹得案前紙頁嘩嘩作響。幾隻黑色渡鴉飛進來,四下盤旋,叫聲嘶啞。
林渡之臉色微白。
禽鳥受黑塔魔力浸染,天長地久生出靈性,叼走魔王的札記。於是那些佛經故事散落人間,又被人口口相傳,重新演繹或添改。
多荒謬。黑塔就是浮屠,傳說中雲端之上的傳經之地。
波旬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