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屹的手按在書案上,激動的心情終於平復下來。
周鎮偊看著他,目光絲毫不錯,溫和地問:「你還有一點沒有說,匈奴全民皆兵,所以……」
「所以……」霍屹偏過頭,輕聲說:「所以匈奴整體實力很強。」
這句話說得相當敷衍。
對於霍屹,一個將門之子,邊郡郡守,他說的已經夠多了。
匈奴只是一根刺而已,雖然疼但也很顯眼。大越真正的痼疾,在這片領土內部,在他們身邊。
但這種話,不應該由他來說。
而且周鎮偊真的不明白嗎,身為帝王之子,出生於權力的漩渦中心,恐怕沒人比他更明白了。
如果是以前的話,霍屹只知道這世上有真理就可以說,現在他才知道,有些事,很多人都明白,但只有一個人會傻傻地說出來。
沒錯,那個傻子就是以前的他。
霍屹低下頭,一副消極抵抗的樣子。
「霍卿所言,實在是令朕受益匪淺,真希望每天都能和霍卿如此促膝長談。」周鎮偊的語氣放鬆下來,他今天本來沒打算和霍屹談這麼深的,但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沒想到竟然這麼晚了,霍卿已經等不及要回霍府了吧,讓他們送你一程。」
霍屹連忙站起來:「家僕已經在宮外等著我了,不敢勞煩陛下。」
在進宮之前,他讓霍小滿買了一些東西放在車廂裡,然後停在宮外等他——霍屹今天無論如何是要回家的。
周鎮偊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其實剛才霍屹侃侃而談的時候,姿態是相當放鬆的,但離開那種狀態之後,他又將自己包裹起來,跟石頭一樣。
霍屹看到周鎮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非常自然地拉著他的手說:「霍卿,咱們再同行一段。」
從小椒殿到紫微宮門口,周鎮偊問了一些西河邊郡的事,霍屹對答如流,兩人靠得挺近,背影也算得上君臣相和。只可惜周鎮偊覺得自己是在關心霍屹,郡守大人覺得聖上在考核自己的政績。
周鎮偊親自把他送到宮門口後,霍屹收手告退,迫不及待準備回家。
周鎮偊慢悠悠地說:「霍卿且慢。」
霍屹:「……陛下還有什麼事?」
旁邊的內臣雙手奉上一塊橘黃色的玉石,這種顏色十分少見,周鎮偊說:「這塊暖玉你貼身帶著,應該能好受一點。」
霍屹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吩咐下去的,那塊暖玉入手是溫的,並不會太過於熾熱,剛好讓霍屹覺得舒服。
「謝陛下賞賜。」
周鎮偊笑著說:「霍大哥,要保重身體呀。」
霍屹眨了眨眼,哦,小皇帝的意思是說,別還沒為大越鞠躬盡瘁,就死而後已了。
他覺得不能讓小皇帝逮著他一個人薅羊毛,腦子裡轉著幾個念頭,朝周鎮偊行了個大禮,轉身離去。
周鎮偊一直站在宮門口看他進了轎子,玄色長袍在深冬染上寒意,這幅場面足以讓起居郎花費筆墨在《禁中起居注》上留十個字以上。
「你說霍卿走的時候,是在想什麼。」周鎮偊問的是他旁邊的內臣,姓章,正是之前和他見證先帝辭世的那人,任職中常侍。
章中常侍露出柔順的笑:「僕鬥膽猜一猜,霍郡守應該是在感激陛下的恩情。」
周鎮偊不置可否,他心想我對霍大哥能有什麼恩情……不過霍屹跑得倒挺快的,和以前一樣。
霍屹坐上自己的馬車之後,立刻癱軟下來,有氣無力地催促霍小滿回家。
他隨手檢查了一下霍小滿之前買的禮物,他們在西河邊郡走的匆忙,什麼地方特產都沒帶上——邊郡那地方也沒好東西,資源匱乏,遠不如長安。
霍小滿買了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