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嶺低眸,手撫上腕部的黑色舊繃帶,粗糙的指腹蹭過那些洗得泛白的地方。
細雨下個不停,茶館裡的客人走一波,來一波,濕噠噠的。
茭白在看窩在座位上啃手指,啃得昏昏入睡的鬱響,他長期服藥,秀致可愛的五官早已發胖泡腫,曾經那個尖叫吵鬧的他被藥物殺死了,但還能復生。
有病就得治。治好了,對自己對親人都好。
「我得到訊息。」
桌子對面傳來鬱嶺低啞的嗓音,「戚董失憶了,忘了你,如今他的身邊已經沒了你的位置。」
茭白的注意力挪到他身上:「你從哪知道的?」
「你真的不跟我,」鬱嶺不搭,只問,他生硬地改口,「我們走?」
茭白搖頭。
鬱嶺凝視了茭白許久:「即便他忘了你?」
「我留在國內,也不全是為了他。」茭白耐心解釋,「我有我自己的理想和規劃。」
鬱嶺深深看著茭白,忽而釋然地抿唇低笑:「也是。」你的人生價值體現在你自身上面,不需要依附他人。
茭白等半天,也沒等到鬱嶺交代訊息來源,他就知道是等不到了。
鬱嶺去了國外,還是會關注國內的動向,這些年他攢了一些資源,他不說,有他自己的顧慮。
這場送別意義不純。
鬱嶺想說服茭白跟他去國外定居,他清楚,茭白對他沒有感覺,也一再表明了態度,可他還是捨不得,他空有一腔柔情無處可去,只能讓時間慢慢啃光。
而茭白的目的,是為了送鬱嶺進組。
茶喝完了,茭白不想再添,他要回學校,今天晚上下雨不會軍訓,但要上晚自習。
是的沒錯,才開學就要上晚自習,點名,這是茭白沒想到的「驚喜」。
出了茶館,鬱嶺牽著弟弟,端正挺拔一身剛猛之氣吸引了小姑娘們的側目,他給茭白一個號碼:「你想離開那個圈子,就打這個號。」
「永遠有效。」他補充。
茭白心說,他很快就有離開那圈子的契機,就是他任務完成後。
然後呢,
然後他要再進去。
自己年少輕狂挖的坑,自己填。
雨點往屋簷下飛,打濕了鬱嶺的工裝褲和古銅色小臂,他把對著車流的軍靴轉向茭白,嗓音透著柔意:「茭白,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
茭白眯眼看他。
鬱嶺心頭一窒,俊挺的眉峰抽了一下,他偏開了頭。
那雙眼睛太亮,能一眼看穿他的內心,他在茭白麵前,彷彿無處遁形,從初遇到現在,永遠都是。
螞蟻尿急似的,團團轉。
鬱嶺單手拿出煙盒,低頭咬根煙,他扣打火機點燃,滾動著粗大的喉結,長長地抽了一口。
「朋友間的道別。」鬱嶺調整好心態,再次迎上茭白的目光,平靜地說。
茭白一笑:「好吧。」
沒等鬱嶺張開手臂,他就走近,虛環一下對方的背部,不親密也不疏離地拍了拍,「鬱響病好了以後如果還記得我,想找我玩,那你就讓他回來,我朋友不嫌多。」
鬱嶺夾開煙,湊到茭白耳邊說:「你要保重好自己。」
「你們也是,再會。」
發自肺腑的祝福送了出去,話音落下,茭白就聽見了好友進組的提醒,他還沒來得及開心,忽然感應到什麼,後背汗毛刷一下豎了起來。
茭白回頭望去,戚以潦持傘站在雨裡,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草。
搞什麼,老變態怎麼會在這裡,老子為什麼這麼心虛?
不至於吧,冷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