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嘴上應聲:「好啊。」
戚以潦的態度越和氣,越有紳士風度,他越緊繃。
聽說過溫柔一刀嗎?
「老沈也是胡來,你這樣,應該臥床,少活動。」戚以潦走在茭白前面,隔得不遠,就一步距離,不會讓人覺得傲慢,他邊走邊道,「後院的草太多了,在地上打著結,你腳下看著點。」
茭白本來走得好好,聽見戚以潦這麼一提醒,他反而被草藤絆到了。
明明茭白沒發出呼喊,前面的人卻像是腦後長了雙眼睛,及時轉身將他扶住。
戚以潦的體格線條流暢內斂,看起來不像是常年健身的那一類,但茭白感受到的力量一點也不比沈寄帶給他的弱。
茭白站穩了,他還沒掙脫,扶著他手臂的五指就以撤離。
戚以潦問道:「有沒有事?」
茭白搖頭:「謝謝戚董。」
戚以潦單手插兜,扶過茭白的那隻手一直放在外面,他溫聲道:「生了病,就不要亂跑。」
茭白有種要被爸爸打屁股的毛骨悚然錯覺。
但顯然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一,這位不是他爸。
二,他也不會讓人打他屁股。
戚以潦的聲音夾在樹葉被風撥動的嘩嘩聲裡:「就你目前的情況,要是摔一次,二次受傷,骨頭有極大可能會插進肺部,那很危險。」
茭白心有餘悸。
「命重要,還是好奇心重要?」戚以潦微彎腰看他,眼眸像深山一樣沉邃,「嗯?」
茭白脫口而出:「當然是命重要。」
戚以潦低咳了聲,嗓子更啞:「那還要亂跑嗎?」
茭白搖頭:「不了不了。」
戚以潦再次笑起來:「叔叔知道你是個能聽懂道理的聰明孩子。」
茭白呵呵兩聲。
十四歲的年齡差,叔叔也還行。
沈寄那老東西比他大整整十八歲,就得是伯伯了。
戚以潦像是沒察覺出茭白的反骨,逕自穿過幾棵瘦長樹木。
落葉悉悉索索落下,成了這一方天地唯一的背景聲,滲滿了夜晚老林的寒瑟。
茭白看了眼白貓,沒變化,他走在貓主人後面,狀似隨意地提起:「戚董,那邊是個墳場嗎?」
「是啊。」戚以潦的腳步不停。
茭白走快了一點點,離他近點:「墳場怎麼會在住宅後面?」
「這是我們家的習俗。」戚以潦很有耐心地講解,「死人,活人都住在一起。」
他用扶過茭白的那隻手接過一片落葉,指尖撫摸了幾下,捻碎:「死了的,守著活著的人。」
茭白後背發毛,這種守護大可不必。
開窗就是墳場。
到了清明節,紙錢嘩啦嘩啦地往屋裡飄。
茭白進了門,鼻息裡的樹草泥腥就沒了,只有四面八方的陰冷。
哪怕有一片燈火,都驅散不掉。
茭白轉過身看戚以潦關後院的門,他的視線透過門還沒關上的縫隙往墳場方向瞥:「人長期住在這種地方,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戚以潦隻手關好門,回頭:「嗯?」
茭白說沒什麼。
戚以潦走兩三步,停住:「小……」
茭白抿著嘴,消瘦的下巴沖他一抬。你說,你往下說,我聽聽看。
戚以潦半晌才把後面的那個字吐出來:「小黃。」
茭白:「……」
百家姓會遲到,但不會缺席?瀾意齋還叫老子小白,現在才過了多久,就成小黃了,明早是不是小綠小紅?他渾身血液上湧,病白的臉染了層激動的緋紅,耳邊驀然響起一聲,「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