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舜英怯怯地看著恭敬地半蹲在自己身前的侍女,面前是清水和澡豆,鼻間滿溢著澡豆散發的清香。
她遲疑著拿起碗,舉著竹筷就往嘴裡送。
手中空了的侍女驚恐地看向裴舜英,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正用澡豆淨手的裴清淵兄弟不約而同地頓住了動作,這…他總不能為了保護這位長姐的面子,也吃下淨手用的澡豆吧…
只有裴蓁蓁一臉淡然,用澡豆細細淨了手,立刻有侍女上前奉上柔軟的雪白布巾,她擦著手,一舉一動都氣定神閒,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裴舜英立刻便知道自己做了怎樣丟臉的事,她竟然把淨手的東西當做吃食用了!
臉上爬上暈紅,裴舜英微微低下頭,漸漸紅了眼,她放下琉璃碗,不可抑制地發出哭聲。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從沒見過這些,她不過是個,待在膳房煙燻火燎許多年的下人!
裴舜英越發傷心,眼淚止不住地滾落。
見她如此,蕭氏一陣心疼,連忙將她拉到懷中輕拍著安慰,裴家四兄弟也不得不起身湊到她身邊勸解。
絲毫沒有動作的便只有裴正和裴蓁蓁兩人了,裴蓁蓁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冷漠的笑。
裴正一怔,不自然地移開眼。
裴蓁蓁漠然地看著被眾人圍在中間的裴舜英,比起鄭婉,真正的裴舜英什麼也不會,不會主動害人,不會主動算計,不會主動爭搶什麼,她只會哭。
丟了面子哭,被冤枉誤會哭,什麼不知道也哭,哭著哭著,所有人便覺得她受了委屈,便覺得她實在無辜,她想要的,她說著不用的,便都成了她的。
鄭婉和裴舜英,裴蓁蓁說不清更討厭誰。
『阿姐,你告訴他們,我沒有,我沒有將你推下水!』
『我不知道…』才換了一身乾淨衣裳的裴舜英黑髮還是濕漉漉的,她一臉茫然,無措地搖著頭。
『我明明沒有做,你告訴他們啊!』
裴舜英紅了眼眶,她滿臉委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眼淚滑落眼眶,有人擋在她面前,狠狠推了裴蓁蓁一把:『裴子衿,你夠了!你推了自己親姐姐下水,還要逼她為你做假證麼?!』
裴蓁蓁眼中透出深深的諷意,她偏過頭對侍女道:「擺飯吧。」
侍女猶豫地望向裴正,裴正點頭,她這才轉身前去吩咐。
一頓飯大家都吃得索然無味,等裴正起身,便都散了。
蕭氏讓持螢先帶裴舜英回明霜居,自己竟跟著裴正去了外院書房。
「夫人有何事。」裴正坐在書案前,眼神幽幽。
蕭氏將門合上,坐到他面前:「既然舜英找回來,府中也該辦一場宴會,宣佈她的身份。」
裴正必須出現,只有這樣,裴舜英才是裴家被承認的女兒,能名正言順地以裴家長女的身份出席各種場合。
「我能容許她冠上裴姓,將來她出嫁花轎也能從裴家離開,但是裴家族譜上,嫡長女永遠只有蓁蓁一人。」裴正語氣堅決,話裡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蕭氏冷冷看向他:「如今裴氏日漸興盛,你便不將我,不將蕭家放在眼中了?」
裴正的脊背依然挺得筆直:「我想明洲,應該也會同意我的想法。」
蕭氏一掌拍在書案上,目光鋒利如刀,但裴正的目光平淡如常,似乎並不在意她的怒氣。
「好,很好!」蕭氏站起身,「你可以不出現,但這場宴會我一定會辦!」
這是她作為裴府主母的權利。
「隨你。」
回答裴正的是蕭氏摔門而去的巨響。
他低頭看著書案,嘴角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