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紀年一直知道,盛夏是個什麼樣的人。因為瞭解,所以心疼。顧不上去責備她什麼,只是單純地會覺得心疼。
他其實很討厭暴力,拳頭和拳頭的對撞,更像是一種野蠻的發洩。
人雖然脫離了動物的形態,但偶爾還是會保留一種動物的本能。
狂躁,和暴戾。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對盛夏有印象是五歲的時候。
那一年他剛剛好有清晰的回憶,大概是因為早熟,記事較早。
對她印象最深的是年夜飯的那晚,那一年奶奶去了廈門照顧生產的姑姑,爸媽帶她回去的時候,家裡只有爺爺一個人。
盛家爸爸和他爸爸是髮小,看他們一家年夜冷清,邀請他們一起吃年夜飯。
兩家合併在一起,擠在盛家的餐廳裡,鎮上不禁菸火,炮竹聲不絕於耳。
沈紀年在那個年紀就已經顯出了一點兒不喜鬧的本性,覺得很吵,一個人窩在沙發裡看電視,春晚在演小品,他看不太懂,也不是很喜歡。兀自發著呆。
桌子上擺著很多零食,他在邊兒上坐著,看見盛夏從桌子這頭轉到那頭,嘴巴里吃得鼓鼓囊囊的。她那時候有點兒胖,渾身圓滾滾的,像團棉花球,歪著頭朝他看的時候,兩隻眼睛跟黑葡萄似的,烏溜溜的圓。
她盯著他看了會兒,忽地對著他笑了笑,把手裡一顆糖遞給他,「哥哥吃糖!」
他搖了搖頭。
盛夏手腳並用地爬上了沙發,挨著他坐下來,然後看了他一會兒,開始尬聊。
她那時候很有自來熟的潛質,話題從桌子上哪種零食好吃發散到盤問他在哪裡上幼兒園,他並不熱衷聊天,話很少,但她問的,他也都答了。
心裡在想,她怎麼這麼多問題。
沒完沒了的。
盛家姥姥做了甜點,端出來給他們這些小孩子吃,她才住了口。
但扯著他的手,一定要他嘗一嘗。
他堅決不去。
盛夏無法拋棄美食,自個兒去了。
他想終於清淨了。
可沒多久她又回來了,抱著他胳膊問,「哥哥,我可以親親你嗎?」
他沒聽懂,「嗯?」了一聲,她已經踮著腳湊了過來,嘴巴在他唇角輕輕啄了下,臉上緩緩漾起笑意。
他一晃神,她已經害羞地笑著跑了,拽住姥姥的手,邀功似的,很得意地說,「我親了哥哥!」
姥姥問她,「那你有沒有徵得哥哥的同意啊?」
盛夏重重點頭,「嗯!」
屁!
沈紀年下意識舔了下嘴角,舔到了一絲草莓醬的味道,那股甜膩的味道,後來很多年都還記憶深刻。
她小時候其實挺可愛的。
有點兒皮,但笑起來跟個天使似的。
他雖然懊惱她親他這件事,但並不討厭她。
再後來,就是盛家爸爸去世,他不常回鎮上,對她瞭解本就少,盛家爸爸去世之後,兩家就沒怎麼來往了,所以更不知道她的情況,偶爾從父母或者親戚那裡聽一耳朵,聽說她學壞了,跟人打架,還鬧事,有次甚至進了醫院。
那時他以為,又是一則失足少女的憾事。
再後來就是偶然看見她在巷子裡跟人打架,話少,狠,跟小時候判若兩人。
但其實也脆弱,在無人的時候扶著牆艱難地走,卻固執地不吭一聲,一個人的時候也不哭,不喊疼,拐到鎮衛生所裡去包紮,冷靜地說,「幫我處理一下吧!我怕我姥姥害怕。」
後來他知道,她從來不是個壞小孩。
盛夏推著溫珠撞在了撞球桌上。
手肘順勢砸下去。
溫珠閃避不開,生生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