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笑了:「所以你覺得,謝逾想要殺掉周倚眉報仇。」
「對啊!」
白曄應得毫不猶豫:「這不是挺符合他性格嗎?睚眥必報的小人。」
「但如果謝逾真想殺她,在這處浮屠境裡,他曾有很多動手機會,不必非得等到報仇的這一刻。」
裴寂沉聲開口,眼底是化不開的暗色:「他至今沒動周倚眉,說明心中尚有溫存。」
這兩方各有各的理由,也各有各的不合理之處,房屋內一時陷入沉默,忽然響起寧寧清脆的嗓音:「哇,你們快看!周小姐出發了!」
於是在場幾人紛紛側過頭。
寧寧在百花深處的姑娘手裡得到過一份視靈,不久前與周倚眉談話時,順手將它放在了周小姐肩頭。
仙魔大戰之時,這玩意兒尚未被研發。因此就算周倚眉察覺到不對勁,也不會對它多麼上心,頂多覺得路過了不知名蚊蟲,與報仇比起來不值得注意。
「既然咱們討論不出個所以然,」寧寧指了指面前的圓鏡,「不如先看看劇情走向?」
她說罷半垂眼睫,凝神看向鏡面上的影子。
身形纖瘦的白衣女子立於門前,仰頭望向狂浪翻湧的天際。
緊疊的烏雲恍如變幻無常的鬼面,疾風像饕餮吞吃的聲音。
的確是個好天氣。
周倚眉沒做任何準備,不過是將稍顯凌亂的髮絲重新束起,匆匆洗了把臉,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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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昭在整理帶去鸞城的行李時,忽然聽見門外的腳步聲。
她以為那是侍奉於身側的丫鬟,低著頭繼續整理:「何事?」
只要熬過今天。
今日一過,待她與謝逾一道前往鸞城,徹底擺脫崇嶺這是非之地,她顧昭昭,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魔君之妻。
一想到這四個字,她就止不住嘴角上揚。
其實打從一開始,她從沒想過謝逾能有這麼大出息,之所以暗自借了小姐的功勞,只因為他生有一張漂亮的臉。
哪怕遍體鱗傷、瘦骨嶙峋,少年的眉眼也能在剎那之間令她面紅心跳。
只可惜謝逾對高不可攀的周大小姐情根深種,對她從未生出絲毫興趣。
充斥整個心口的嫉妒,應該就是自那時而起。
周倚眉擁有女人們渴望的一切,絕美容貌、出色根骨、無懈可擊的家世,以及為數眾多對她死心塌地的男人。
顧昭昭不甘心。
即便謝逾不喜歡她,她有的是法子叫他上鉤。
於是她開始日復一日地編織謊言。
周倚眉心疼謝逾,礙於周家眼線,只能託付身邊的侍女為那小奴隸捎去傷藥和糕點。
顧昭昭拿著籃子悄悄跑去見他,紅著臉告訴滿臉戒備的少年:「你別怕,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藥膏……你的傷還痛嗎?」
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
謝逾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柔和,偶爾會向她喃喃提起,為何周小姐總是對他不冷不熱,從未來看他一眼。
後來謝逾向周倚眉提出私奔,顧昭昭毫不猶豫告了密。
周大小姐被囚,謝逾被打得半死不活。
而她走到少年身邊,擠出一滴眼淚:「你真傻,周小姐那樣的人物,怎會心甘情願同你離開?就在今早,她還向我嘲諷過你的無能無知……她把一切都告訴老爺,今夜註定不會來了。」
謝逾的兩隻眼睛都是血紅,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顧昭昭繼續告訴他:「你走吧,若是來日還記得我,便回來崇嶺看看我。」
在那一瞬間,少年眼底的冷漠土崩瓦解,瀰漫開淺淺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