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他為何會在觸碰到寧寧的瞬間恢復神智;又比如,自己是怎樣將她困在這一方角落裡,讓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
她一定被他嚇壞了,正呆呆抬著眼睫,近乎於茫然地將其打量。透過那雙瑩亮的杏眼,裴寂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樣。
魔氣纏身,衣衫盡濕,神色可怖,長發凌亂地披散於身後,有的濕漉漉貼在臉頰,映襯著猩紅的雙目。
這樣古怪又駭人的樣子,的的確確是他。
「你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嗎?」
承影說得小心翼翼,盡心盡責地為他解釋情況:「寧寧見你獨自入水,還以為出了什麼意外,於是下水來一探究竟。」
它說著忍不住抬高了語氣:「她對你真好,情願冒著危險也要入水——裴小寂,你可千萬別欺負她。」
裴寂想,這才不是欺負。
他只是……不明緣由地,不想讓她離開,也害怕她離開。
渾身上下的劇痛還在蠶食著理智,始終沉默的少年將手緊握成拳。
說來也不可思議,裴寂從小到大嘗試過無數抑制魔氣的法子,都以失敗告終。可今日當他扼住寧寧脖子,神智卻在瞬息之間清晰大半,恍惚間想起了她的身份。
好奇怪。
現在也是,只有在靠近寧寧的時候,因魔氣懸在半空的心臟才會稍稍覺得安穩一些。
裴寂無言垂眸,在女孩漆黑的瞳孔裡,無比誠實地倒映著他狼狽不堪的影子。
他一時間心煩意亂,不想讓她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擋在她眼前。
女孩的睫毛上下顫動,輕輕拂過他敏感的手心,帶來一股撓心撓肺的癢。
寧寧聽見裴寂低聲開口,聲音因疼痛顫個不停:「不要看……能不能陪陪我?」
=====
少年修長的身形被包裹於黑衣之中,因沾染水汽,緊緊貼合在身體上,顯出細細一截腰身。
忽然視野之中沒了畫面,所見只有無窮盡的漆黑。
玄鏡之外,哀嚎一片。
——裴寂竟刻意打碎了瀑布旁傳播畫面的視靈,目無法紀,把試煉規則按在地上摩擦。
林淺猶如在唱女高音:「怎麼回事!那臭小子居然把視靈打碎了!碎了啊啊啊!這是明令禁止的他不知道嗎!!!」
浩然門的一名女修以頭撞桌,雙手握成拳頭猛敲:「後續呢,後續呢!我比他們倆還要興奮,結果後續呢!」
天羨子不愧是窮怕了,顫顫巍巍地用手指打算盤:「一個視靈多少靈石?我們師門還有錢賠嗎?」
說罷又痛心疾首地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身後已經不知何時圍了一大夥人。
一想到憑空多出這麼多目擊證人,天羨子就更是難受,二話不說直接下逐客令,趕鴨子似的連連擺手:「去去去!一群老頭子老太太,在這兒瞎起什麼哄!年輕人的事兒你們管不著,別看了別看了!」
曲妃卿睨他一眼,冷笑道:「我們老一輩的講話,哪裡輪得到你這四百多歲的小破孩插嘴?」
「各位稍安勿躁,既然瀑布旁的視靈已被摧毀,不如換個角度看世界,來瞧瞧其他弟子。」
紀雲開不愧是一派掌門人,小胳膊一抬,青蔥般的圓潤食指就落在玄鏡之上,劃出另一番畫面。
天色將暗,畫面中的一對年輕男女並肩坐在山洞中,以非常同步的姿勢抱著膝蓋,腦袋低垂。
正是林潯與雲端月,經典的社恐二人組。
林潯好歹是個男子漢,義無反顧地扛下了打破沉默的重任:「雲師姐,這山洞,好小。」
雲端月沒說話,抿著唇點了點頭,耳朵上殘留著十分明顯的緋紅。
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