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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刺客,追查到英王王府長史一個族弟身上,便已經說明背後影影綽綽有英王的手筆。
只是上一次沒有拿到證據。
這一次有了張忠的人證,還缺一點物證——按照齊雲今夜審查所得,那英王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這樣的事情親自交待了張忠,已經是急迫之舉,到底不曾給張忠留下信物又或是什麼書信字條來。
沒拿到證據的時候,她是一心想要拿到證據,釘死背後謀劃者的。
可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穆明珠突然發現,事情並不像她最初想的那麼清晰明白。
就算透過張忠,提審了王府長史,又把證據都呈送了建業,母皇最後會給英王一個什麼懲處呢?她是公主,不是皇帝,只憑人證說英王有謀害她的舉動,但最後不是未遂嗎?更何況,她來雍州,最大的目的從來就不是什麼英王。把一切如實呈交到建業,真的是最好的做法嗎?母皇會如何懲處英王呢?英王畢竟並非母皇所出,乃是周氏血脈,懲處重了,朝中周氏舊臣必然不答應;懲處輕了,又有什麼意思呢?而她追出英王的罪證來,呈送朝廷的舉動,落在母皇眼中又意味著什麼呢?會認為她在剷除異己、要獨霸雍州嗎?
紛繁的思緒,一刻不停盤旋在她腦海中。
她手中的棋子越落越快,而虞岱隨著她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兩個人漸漸變成了下快棋。
一人棋子方落,另一人棋子立時也跟上。
棋子落下時清脆的聲響,越來越急促,漸如暴雨打在竹屋上。
“啪”!最後一響,穆明珠落了子。
虞岱手指挾著棋子,這次卻是緩緩無聲落下,含笑道:“承讓。這一局,在下贏半子。”
穆明珠猛地回過神來,腦海中紛繁的思路消散,像是頓悟一般——她總是想太多!
也難怪母皇喜歡穆武那等“魯直”的孩子,像她這樣多心又多慮的人,有時候連自己都覺得危險,更何況是母皇呢?
然而至少多慮的她這會兒坐在行宮中對弈,而“魯直”的穆武已如拉磨的騾子,每日罩了眼睛、帶了口
塞在開墾出來的荒地上勞作。
在穆明珠不語思量的這瞬間,虞岱也在觀察著對面的四公主。
他與宋冰見面之後,便清楚自己能從流放之地回來,很大程度上要感謝這位四公主仗義援手而且足智多謀。最開始兩人都不知四公主用了什麼手段,叫皇帝忽然改變心意允許他回建業。直到這次宋冰奉旨前來送新年上賞賜,往宮中走了一趟,才得知四公主當初藉著聖壽,送了舞姬入宮,在陛下面前跳了一支晨風曲。宋冰本人其實還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關聯,是在襄陽行宮與虞岱閒談之間,無意中說起這些小事情,虞岱才意識到原來如此。
只是四公主如何知曉晨風曲乃是他為了陛下所編奏?還是說只是誤打誤撞呢?
來到襄陽後,幾個月間近距離接觸,虞岱敢說,在這位四公主身上很少發生“誤打誤撞”的事兒。
看似偶然巧合的事情,其實都是這位殿下籌謀已久。
平心而論,四公主救了他。而他奉皇帝的命令前來,有盯防之意。那麼換做任何一個人,要求他因為救命之恩,而有所偏向,都是人之常情。
他這裡每日都往建業皇宮送密信出去。這一點,四公主是很清楚的。
但是四公主從來沒有對他提出過這樣的要求。
一次都沒有。
雖然要求他報恩是人之常情,可是能守住本心、真正施恩不望報的人,總是叫人高看一等的。
棋語如心聲,虞岱知道至少在當下,公主殿下有煩難之事。
虞岱望著少女面上凝重肅然的神色,緩緩開口,蒼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