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施新政,他心中不安。”
“出家人不打誑語。”皇帝穆楨仔細聽著房內動靜。
懷空和緩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皇帝穆楨挪開心思,望著屋簷外的夜雨,似是感到有些疲累,頭靠在門板上,低聲道:“朕今日封了公主為秦王,”她頓了頓,又道:“要她領眾僧侶,往摩揭陀國取得真經再歸來。”
禪房內沒有聲息。
皇帝穆楨又道:“他們會沿長江一路西行,自西河陽郡出大周,南下驃國。驃國這些年雖然不再納貢朝賀,但與大周還算和睦。自驃國而西,經數個小國至於天竺,再由天竺北上西行,過善見城,最終抵達摩揭陀國。”她細數著早在取經隊伍出發前就制定好的路線,聲音在風雨中聽起來不是很清晰。
皇帝穆楨又道:“路上許多艱難險阻,給那孩子磨磨性子也好。”她不知是真的相信,還是隻為了心裡過去,又道:“她極聰明又有手腕,隨行三千僧侶、千百士卒,總不至於有什麼危險。”
禪房內仍是沒有聲息,不知懷空大師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待到她取了真經歸來……”皇帝穆楨聲音漸漸低下去,沒有把後面的計劃說出口來。
她倚靠在門板上,望著屋簷之外磅礴的雨,國事家事縈繞於胸,最終道:“此事,佛祖會怎麼說?”
也不知是問佛祖會怎麼處理大周的政局,還是問佛祖會怎麼看待她的處理手段。
懷空再度和緩道:“佛曰,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皇帝穆楨聽完輕嘆道:“諸心非心,是名為心。”
佛經裡的道理,她都很明白。
只是人在俗世中,難免有不能安心之時。
皇帝穆楨沒有再同懷空論佛,快步出了禪院,忽然腳步一頓,對守在外面的扈從道:“給朕拆了他的門窗!”
扈從應諾。
她是人間帝王,縱然是閻王也要避讓,說什麼七日當死,嘿,真是胡說!
而建業城外,取真經的數千人長隊,卻還在風雨交加的路上停滯。
秦王穆明珠以一件上衣外袍金蟬脫殼,秦氏兄弟率兩百宿衛將方圓五里之內的莊稼地翻了個遍,卻一無所獲!
風雨又急,連足印都無法追索。
疲憊、溼冷、惶急、恐懼,內外交加之下,秦氏兄弟與兩百宿衛都有些撐不住了。
他們將不得不回建業覆命,上奏陛下——他們在上路第一日,便徹底辦砸了差事,叫秦王給跑了!
秦氏兄弟決定分頭行動。
哥哥安排道:“我領一隊人回建業覆命,你去安置後面的三千僧侶與千名士卒。”
弟弟道:“還是我去覆命……”
他們都清楚,這趟覆命很可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照我說的去做。”哥哥斷然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弟弟只得聽從,另帶了一隊人,往後面等在風雨中的僧侶隊伍而去。
僧侶隊伍最前端,是乘坐在馬車裡的虛雲師父。
他來到馬車旁,疲憊道:“對不住,要您等在雨中久候。末將會交待車伕路線,載著您往前方十里處的驛舍安歇。”頓了頓,無奈道:“因秦王失蹤,末將等要留在原地搜尋,怕是無法沿途保護。”言下之意,如果虛雲自己決定在原地等候,對雙方都好。
忽然一把清脆含笑的嗓音從馬車內響起,“秦王失蹤了?我怎得不知?”竟是少女音色,聽來有幾分耳熟。
那秦氏弟弟不知為何高僧的馬車裡會冒出女子來,一時愕然,卻見一隻纖手撩開車窗簾布,從裡面露出一張明麗的笑臉來。
她半臂倚靠在窗欞上,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