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就毀於火災之中。”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當夜臣曾親自救火,撲滅的第一家緊挨著‘金當’。當時有臨近的百姓感嘆,說‘金當’也敵不過火燒。後來臣看過受災的名單,其中正有這‘金當’在內,死了一個管事、兩個夥計,再沒有第四個人。”其實建業城中滅火的事情並不歸他管,他正好撞見親自滅火也就罷了,但事後查問名單,卻是因為那場火災起於朱雀大街,距離穆明珠所在的公主府實在太近了。
穆明珠輕聲道:“如果本殿沒有記錯的話,當日朱雀大街那場火災乃是右相親自負責的。”
難道說,早在這個時候蕭負雪就已經上了謝鈞的賊船嗎?不應該啊,前世是母皇重病之後、楊虎召見凌辱於他、甚至想要殺他,他迫不得已,這才與謝鈞勾結,扶持周睿做了新君。
穆明珠正在蹙眉思索,忽然一個念頭如冰雪濺上頭顱——她已經確認蕭負雪也是重生的,但是從什麼時候?
蕭負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重生的?至少在她派秦媚兒把人擄到公主府,而他沒有像前世一般離開時,他就已經重生了。
一個重生了的她,會想要執掌天下、登上皇位。
那麼一個重生了的蕭負雪,又會想要什麼呢?他難道甘心於上一世囚於獄中、飲毒酒而死的結局嗎?
穆明珠按住了書桌,藉著手臂的力量撐住身體——在她離開建業城之前,蕭負雪都在做什麼?她得到的訊息,是蕭負雪一直忙於完善限制豪族的新政。可是一則她現在看得分明、必然失敗的政令,值得他如此用心嗎?他難道看不清嗎?
齊雲黑沉沉的眸子一直鎖定在穆明珠面上,見她一提起蕭負雪即刻面色煞白,不禁心中一痛,無法再看下去,挪開視線低聲道:“殿下還有旁的要問嗎?”
穆明珠還陷在自己連綿的推想中,聞言只“唔”了一聲。
在齊雲看來,她這反應便頗有幾分魂不守舍之態,與她昨夜面對十萬之眾、從容鎮定之態迥異。
齊雲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止住,最終
閉了閉眼睛,黑眸中閃過一縷掙扎,低啞道:“殿下不要多心,焦府之事未必事涉右相。”
他竟然在為蕭負雪說話,世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
世上還有比他更可笑的人嗎?
穆明珠終於回過神來,聽了齊雲這一句,略有些意外,望向他正色道:“話不能這麼說,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誰都值得懷疑。”
齊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直抬眸看向穆明珠。
穆明珠看他一臉懵懵的樣子,想到前世齊雲被他叔父射殺之事,不禁有些語重心長道:“人沒有絕對的好與壞,正所謂時移世易。你現下看他是好人,興許以後遇上旁的事情他便成了壞人。就好比看右相,不能因為他從前做過我的先生,便覺得他永遠都是好的……”她這番話既是說給齊雲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她又舉了幾個前朝有名的例子,直把自己說得口乾舌燥,見齊雲定住的眼珠終於又開始動了,這才停下來道:“懂了嗎?”
齊雲見她滿面正色,雖然清楚公主殿下大約只是一心在講道理,卻仍是止不住滿腔的甜蜜與雀躍,在笑容溢位來之前,有些慌亂的低下頭去,低聲道:“懂……懂了。”
穆明珠只看到他綻開到一半的笑容,卻已經覺得過份耀眼美麗,仔細想來她竟是從未見齊雲笑過,一時忍不住想要他抬起頭來,欣賞他完全綻放的笑容該是何等漂亮。但這想法也只是在她心中輕輕一蕩便歸於寂滅。
“殿下,園外孟郎君來了。”櫻紅知曉齊都督在內與穆明珠私下說話,因此並不入內,只隔窗通報。
穆明珠微微一笑,並不意外,暫且擱下趙洋之事,道:“請他入內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