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解衣襟的動作一停,只扯了扯領口,透出一口氣來,笑道:“你是要拿這彩毬來敲本殿的腦袋不成?”
“不……”林然一顫,握著彩毬的手鬆開,那彩毬便骨碌碌滾向榻邊,落在地上,最後停在了穆明珠腳邊。
林然垂首望著那彩毬、和彩毬一旁屬於公主殿下的錦履,臉上紅一陣青一陣,不難想象在穆明珠回來之前,他獨自經歷了怎樣複雜的心路歷程。
穆明珠彎腰,撿起那枚彩毬,慢悠悠往小榻走去,想坐下歇一歇。
林然卻像是觸電般躍起來,又強迫自己跪伏下去,俯首顫聲道:“殿下,草民感激您今日施以援手,救命之恩,草民沒齒難忘。”
穆明珠輕輕挑眉,這人倒是聰明,先拿話把她架在這裡——設若她真有非分之想,也該不好意思下手了。
她施施然坐下來,“所以?”
林然不敢抬頭,懇切道:“草民雖然卑賤,祖上卻也是南渡而來,願承父祖之志,北上討賊,只求殿下給草民一個機會,草民縱然血灑大江,也絕不後悔。”他句句慷慨,倒是極有氣魄。
穆明珠歪靠在枕上,本是順手救他,此時倒真有了幾分興趣,道:“抬起頭來,讓本殿瞧瞧。”
林然不敢不從,雖依言抬首,卻垂眸忍辱。
穆明珠輕輕一笑,道:“好嘛,少年志向當拿雲。”她讚道:“你是個有志氣的,本殿倒是沒有救錯人。”
林然微微一愣,小心抬眸向她看去。
燈影下,尊貴的公主殿下斜倚枕上,懶懶向他掃來一眼,忽而一笑,紅唇動人,曼聲道:“就算本殿當真看上你了,難道還委屈你了不成?”
林然口乾舌燥,訥訥不能言。
穆明珠隨手拋接著那彩毬,帶著一絲倦意,懶洋洋道:“馬球賽你好好打,每日訓練過後就來本殿府中。待過些時日,風頭過了,本殿再另外給你安置——本殿這公主府中倒是還缺個侍衛長,還是你更想往北府軍中效命?”她見林然發呆不語,便將彩毬拋過去,正中青年肩頭。
林然如夢方醒,道:“草民、草民都聽殿下的……”
“行了。下去吧。”穆明珠起身,倒也不捉弄他了,平和道:“你放心在府中住下。放心,本殿眼光沒那麼差——你很安全。”
林然更不知該如何回話了,撿起彩毬來,正要退下。
忽然外面喧譁聲起,櫻紅匆匆趕來,隔窗道:“殿下,咱們府外的朱雀右街起了火。齊郎君來探看殿下。”
“這麼巧?”穆明珠打個呵欠,內心有所猜測,隨口道:“讓他進來吧。”
話音方落,齊雲微寒的嗓音便在門外響起,像是他早已等候在側了。
“殿下萬安。”齊雲挑簾入內,黑眸微轉,剎那間已經內室情景盡收眼底,望見素衣散發的林然時,瞳孔一縮,復又垂首道:“朱雀右街起了火,臣恐怕有歹人作亂,因而擅入殿下府中檢視,有衝撞殿下之處,萬勿怪罪。”
穆明珠審視著齊雲,道:“朱雀右街果真起了火?”
“千真萬確。”
穆明珠又道:“城防的事情,幾時也歸你們黑刀死士管了?”
“事涉殿下安危,倒不必拘泥於管轄範圍。”
穆明珠冷笑道:“你從寶華大長公主府中就跟著本殿了吧?”
“湊巧而已。”
穆明珠原本沒打算跟他認真計較,此時卻被他一句一句頂回來,觸動了肝火。
若在前世,兩人必然又是一場大吵。
此時穆明珠抱臂倚在床柱上,面露冷笑,上下打量著齊雲。
齊雲則垂首立在門邊,手按刀柄,看似恭敬,卻是一步不讓。
“櫻紅,”穆明珠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