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笑意讓何安無法直視,他垂下眼道:“你就不該跟我走得太近……不,怪我心腸太軟……要不然怎麼能讓人瞧出了端倪。”
“這怎麼能怪你?”盈香手鬆了松,何安連忙用勁握住。
她眼裡一片漆黑,已似凝固,茫然的看向前方,問:“你可曾記得,小時候,我們在西郊放的風箏?”
“……記得。”何安說,“院子裡一群孩子們一起去放風箏,那風箏飛的老高了,後來線就斷了。它飛著飛著,飛出了城牆,飛到了我們看不到的地方。”
盈香吃力的笑起來,淚如雨下:“風箏飛的走,我卻飛不走。如今也算是解脫了。待我死了,別把我葬下。把我一把火燒了,大江大河,隨意撒了吧。”
“好。”何安答道。
盈香又問:“你、你能不能……叫我一聲姐姐?”
何安想說我並不是你弟弟,你弟弟二十年前便死了。
可他說不出口。
面對這麼個人,面對這樣的期待,他說不出口。
末了,他垂下眼簾,握著她的手低聲道:“姐姐。”
沒人應答。
天邊的晨光掙脫了漆黑的地蓋,從迷霧中破曉。
一隻麻雀從院子裡竄出去,飛向了看不見的遠方。
過了好一陣子,何安抬手合上了盈香的雙眼。
“何安,人已經去了。”趙馳沉聲對他說。
他跪坐在盈香身側的背影分外的孤零零……
“奴婢……年少時也曾這麼叫過她。那會兒都年齡小,並不分尊卑。”何安低聲道,他回頭,眼睛紅著,神情憔悴。
“廠公……”
“這些年來,奴婢也沒怎麼看護她。”何安道,“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她這一走。奴婢心裡卻痛的難受。感覺與過去那些個年少的日子之間的羈絆又少了一些。”
他說完這話,只覺得胸口悶痛,忍不住淚便落了下來。
趙馳看了心痛,一把將他摟在懷裡,勸慰道:“這苦日子到頭了。她若走了,也是好事。等她到了地下,她江家人一家團聚,並不比現在更苦。你不要太自責。便按照江盈的遺願,我們把她的骨灰撒到大江大河中,讓她未來再不受拘束,永遠自由自在。”
他說完這話何安才覺得好受一些,胡亂點了點頭。
趙馳便連忙攙扶著他出來,再不停留的出了院落,外面早有喜樂帶著馬車在外面等候。
“我讓高彬派了人,一路送你們回去。”
“殿、殿下……”何安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問他,“喜平呢?他、他早就逃了出去吧。”
趙馳瞧他有些期盼的眼神,心頭一陣猶豫,他剛受了盈香的打擊,不知道能否經受的住喜平的事兒。
過了好一會兒,何安見他不回答,心裡已經有了預感,垂首道:“殿下直說便可。奴婢受得住。”
“有刺客行刺仁親王,西廠這邊得到了密報過來馳援。然而來遲一步,刺客殺了仁親王又喪心病狂想要傷害廠公,是喜平公公挺身而出擋下致命一擊。如今喜平公公死了,刺客跑了。”趙馳道,又攏了攏他身上的被子,柔聲說,“放心,屍體換了宮外一人的,也是早年間去了勢,劃了花了臉。喜平沒事,只是躲藏了起來。”
何安心頭一塊兒大石頭落下,頓時渾身無力搖搖欲墜。
“你好好休息吧。”趙馳道,“等塵埃落定後我再去看你。”
“多謝殿下。”
趙馳一笑,在他額頭落下一吻,跳下馬車,對喜樂道:““走吧,送你師父回家。”
喜樂揚鞭吆喝了一聲,便帶著何安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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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行刺這事兒弄的轟轟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