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蘇嬤嬤的水將將送到,兩人又順勢替郭滿擦了一遍身子。今兒去郭家走這一趟,特意挑得顯氣色的正紅羅群。一身的厚重布料捂得緊繃繃的,郭滿難受不說,內衫也早就潮了。解了腰封,郭滿就如同被救了一命,重重地吐出幾口氣。
恰當這時候,外頭風鈴端著個紅漆的托盤,裡頭放一套襦裙。
她也不知真心還是故意,沒打個招呼。自顧自地繞過屏風便走到屏風的另一頭。這般打眼一看,便看到郭滿一張泛著蠟黃的消瘦小臉。
根本不似一般姑娘家水靈,郭滿整張臉都透露出彷彿常年泡在藥罐裡的病氣。風鈴的眼睛倏地就是一閃,飛快垂下眼簾,輕聲道:“少奶奶,夫人怕你您那身衣裳也太厚了些,穿著太束縛,吩咐奴婢取來這身裙子給您換一身。”
說著她走上前,將托盤擺到的手邊。
外頭太醫還在等著,雙葉清歡也功夫想東想西,連忙替郭滿換上了衣裳便去了外間給太醫瞧瞧。雙葉心裡是真怕郭滿身子有什麼不好。畢竟方才太醫切脈時候的那臉色,她從頭至尾都在看在心裡,當真算不得好。
人一出來,方氏的面色也變了。
倒不是嫌棄,而是小兒媳婦的這臉色,瞧著彷彿隨時能倒下去。她心裡頓時有些慌,這樣的身子,真能陪雅哥兒兒孫滿堂?
方氏心裡急,就連忙招呼老太醫去看看。
蘇太醫慢吞吞地上前,又叫郭滿伸出舌頭給他瞧瞧。蘇太醫醫術高超,年紀卻早已不小了。此時盯著看一處看久了有些吃力。但顧忌著方氏一旁急吼吼地盯著,他便仔細盯著郭滿舌尖多瞧了半天。
而後又叫郭滿伸出胳膊,他又號了脈。
“你們家奶奶這不足之症吃孃胎裡受了損,”蘇太醫說話十分直接,“怕是母親在懷著子嗣的時候被餵了不該碰的東西,才叫這孩子身子骨弱。”他不疾不徐的,方氏恨不得拔他鬍子,“不過這不足之症不是治不得,若從小仔細將養,如今成長得與正常人無異是一定的……不過這後頭的人也壞,根子沒給養好,還又添了別的東西。”
蘇太醫說著冷冷哼了一聲,指了指清歡與雙葉:“害人的東西,太醫院都不敢多用的藥物,倒是被你們當著好東西日日餵給你們主子。”
清歡一愣,雙葉瞪大了眼:“什麼藥?”
“你家主子往日是否經常食之無味,吃不進吃食?”蘇太醫慢吞吞地將帕子摺疊好放回了箱子中,偏了頭不問反答。
郭滿刷地抬起頭,雙眼如利刃頓時射向了雙葉。
雙葉迷茫中不知太醫是何意,但實話實說:“……是,姑娘往日確實食用的少之又少。”
蘇太醫嘖了一聲,手指點她:“無知害人啊!”
“吃不下東西就少食多餐,總能有改善的時候。這種事兒不能借助草藥,你怎麼能儘想走那捷徑呢?拿西域來得罌粟花當增味兒的東西日日給人用,這不是在治病,這是在要人命,”他哎喲地長嘆一口氣,“你們這些糊塗蛋,哪日把你們主子吃沒了就曉得藥莫亂吃了!”
“可……可,”素來冷靜的雙葉此時也慌了,仿若晴天霹靂一般,腦中嗡嗡作響。她此時又不能說這藥還是她們從看守金氏私庫的婆子手下弄來的,“可大夫也說了,這是治我們主子的良藥。主子用了之後,也確實食慾大增……”
“增什麼增?”蘇太醫搖頭晃腦地,直說這些庸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罌粟這東西可是毒.藥,你可見你們家主子吃的長肉了?還是你們主子吃了身子骨強健了?”他指著一把骨頭的郭滿,“瘦成這幅模樣,你們還沒個懷疑?”
雙葉瞧了一眼嘴角繃直的郭滿,電光火石之中懂了金氏的險惡用心。
眼圈瞬間通紅,她怒急:金氏!該死的歹毒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