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的笑容淺了些,旋即又燦爛起來,說:“我聽聞顏兄是從大梁來的,家世顯赫,乃大梁名門望族顏氏的嫡子。”
“天下疆場,生是血肉死是草芥,哪分什麼名門什麼望族。”
季春的眼珠微微一震,嘴角滲出一絲欽佩,“顏兄好眼界,在下受教了。”
顏沉故作謙遜,已經做好準備目送他離開,可是這人又說話了,還挪近一步。
“顏兄今日遲了這麼久,是因家中有事耽擱了嗎?”
顏沉身體一凜,想起將才的胡思亂想,呼吸紊亂了些,舌頭也似打上結,找不到說辭。
季春並不等他答話,自顧說:“皓齒蛾眉,命曰伐性之斧。兄乃將才,斷不可縱恣於曲徑隱間。”說罷合手請退。
顏沉僵在原地,眼前有些昏花,看來他不光純貞美名沒了,還成了眾人皆知的風流歡客。雖然是天地相傾般的轉變,但為何心中有一絲絲竊喜?
這日沃公府裡又散得早,顏沉急著回家,進門前卻忐忑了。跨過門檻後,沒看見那縷妙影,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望。
“玉姐在哪?”顏沉問。
“玉姐——,少主問你在哪兒——!”寄生突然伸長脖子大喊,沒隔多久,院子裡面傳來玉姐的大嗓門:“屋裡——!”
“少主,玉姐在屋裡。”
“我聽到了。”顏沉揉揉耳朵。
玉姐在自己屋裡做手工活,林琅也在,倚在旁認真學習。她仍舊穿著昨夜的寬大舊衣,微垂著嬌俏的小臉,時而蹙眉苦思,時而掩嘴嫣然,烏黑的長髮已盤起,露出雪白的脖頸,一枚紅豔的花瓣在領口處忽隱忽現。
“少主來啦。”玉姐先看到顏沉,平平地點頭招呼。
林琅卻像兔子一樣受到驚嚇,臉蛋瞬間凍住,噌一聲站起,唯唯諾諾地抓著衣角。隨後發現站著不該,通一聲跪下,顫抖著說:“奴婢林琅,見過恩公。”
“起來起來,這家裡從來不行跪禮。”玉姐又搶了顏沉的詞,放下繡棚把林琅扶起。
起身後的林琅臉色蒼白,氣息不順,拉住玉姐的手微微說:“恩公跟玉姐有事要談,奴婢先退下了。”
她慌慌張張走向屋門,卻發現顏沉頎長的身子把門全堵了,左右探試,竟找不到鑽出去的空隙。
“恩公……”
又是那聲似哀似怨的羞吟,彷彿回到昨夜的床榻……顏沉心尖一顫,挪開身子,女子頓時像一隻燕雀飛出了門。
“少主有事找我?”玉姐看著痴痴的男人笑。
“嗯,確實有一事相問。”顏沉不自然地踱到林琅剛才的位子上坐下,猶豫地摸著下巴,不知該怎麼把落紅一事委婉隱晦地問出來。
玉姐見他可能還要想個半晌,開口說:“不如我先說個事?少主,林姑娘你就留下吧。”
“嗯?”
“林姑娘把事情都跟我說了。她拉住我哭了一早上,說少主肯幫她父母入土為安,是天底下最仁厚的德行,一定要報答,可是她一無所有,只有這具身子,衝動之下做了昨晚的事。”
“她都跟你說了?”顏沉有些不悅。
“不說我們也聽到了。”玉姐挑了挑眉,“可是醒來後她非常後悔,想必少主也發現了,林姑娘不是處子。”
啊,看來落紅一事不用問了。
“林姑娘很後悔,因為她在報恩中藏了私心,她想留在這裡做牛做馬,死也不願再回到城外,被那些不人不鬼的惡徒強迫侮辱。”
顏沉懂了。寄生都說對了,林琅確實已不乾淨,但床笫間的處子羞怯也不是裝的,因為她從未自願取悅過男人。
林琅年紀輕輕就遭遇如此變故,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嚐盡世間百般苦楚,連唯一剩下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