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迫切地要見女兒,以及,那個氣死人不償命的混小子。
翎山書院始建於百餘年前,歷代山長皆為陸家驚才絕豔之人,歷屆學子中有數名高中前三甲,金榜題名的不勝列舉。
書院招收女學生,始於十多年前,情形同樣喜人,出了幾位驚才絕豔名動京城的女公子。
男學子在名為君子社的南院,女學子在名為芙蓉院的北院。
歲月流轉間,地處山下的書院附近也漸漸熱鬧起來,針對學院開了不少店鋪。
賀夫人斟酌之後,沒進書院,喚下人去裡面傳話,自己到一間茶樓裡等。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賀顏腳步匆匆地走進茶樓,隨下人進到雅間,緊張兮兮地問:“娘,您怎麼來了?可是家裡有什麼事?”
賀夫人見到女兒,眼眶一熱,強自鎮定地道:“我只是來看看你,緊張什麼?”
“三日前休沐,我才回過家。”賀顏走到母親跟前,上下打量,“書院也不贊同家裡人來看我們,您一向是遵守的。”
在女兒心裡,只有三日未見,而對她來說,卻隔著生死離散、前世今生。賀夫人握住女兒的手,“真的沒事,昨日做了個夢,心裡不踏實,便來看看你。”
“原來是做噩夢了啊。”賀顏笑著攬住母親,小手輕輕拍打她的背,“別怕別怕,夢都是反的,不要信那些。”
賀夫人卻再也剋制不住翻湧的心緒,順勢摟住女兒,緊緊的。
賀顏有點兒懵,但是沒動,沒再說話,乖乖地任母親摟著。
賀夫人用了些時間才平靜下來,讓女兒落座,柔聲問:“這兩日有沒有闖禍?”
“沒有。”賀顏道,“就算闖了禍,阿初哥哥也會給我收拾爛攤子。”
阿初哥哥,私底下,賀顏一直這樣喚蔣雲初。
念及蔣雲初,賀夫人心緒不是一般的矛盾。
那個任性痴心到可恨、可怖的人,前世多少人被他奪了性命,多少人對他聞風喪膽。
恨麼?
恨不起來的。
賀夫人輕咳一聲,問道:“有沒有認識別的出色的少年人?”
世風開化,書院裡不乏常來常往的少男少女。
賀顏喝了一口茶,“有啊,很多。但是,怎麼會有比他更出色的人?”說到末尾,顯得有些困惑。
賀夫人扶額。她雖然明知不可能,還是存著一份希冀:女兒另遇良人,那樣,蔣雲初雖然難過,卻一定會成全。
這真不能怪她,那是個奸佞胚子,怎麼樣心大的母親,會願意把女兒交給他?
該怎麼辦呢?
賀夫人陷入沉思。
賀顏雖單純,但不遲鈍。今日的母親有些反常,話裡話外的,她說不出原委,卻感覺對蔣雲初不利。
這不壞菜了麼?
她希望至親至近的人相互之間都能和睦相處,毫無芥蒂。
他怎麼惹到母親了?毫無頭緒。
母女兩個各懷心思時,隨行的下人通稟:蔣雲初來了。
賀顏立時笑靨如花,望向門口。
蔣雲初走進來,昳麗的眉眼透著清冷,身姿如修竹般挺拔。
賀夫人吩咐女兒:“你先回去,午間再出來與我用飯,我要跟雲初說一些事。”
賀顏一愣,隨後乖順地起身稱是,離開前對蔣雲初道:“回去時給我帶幾塊棗糕。”
蔣雲初頷首同時,便會過意來:棗糕,糟糕。
眼前清風皓月般的少年,容顏與冷酷瘋狂的佞臣重疊,勾起記憶中諸多血淋淋的傳聞,賀夫人有一刻的毛骨悚然。
蔣雲初行禮之後,察覺到賀夫人神色有異,微不可見地揚了揚眉,果然是有些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