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洛澤之見當年那跟在他身後如小尾巴似的妹妹,被另一個男人領著走了,他心裡不禁既是心酸,又是不捨,眼看遲長青舉著燭臺要離開,他忽然開口叫住,道:「你日後若是待阿嬋不好,即便是拼的身死,我也要叫你好看。」
他說:「我雖武藝不如你,但是論膽量,我洛澤之從沒怕過誰!」
遲長青一怔,望向他,燭光將青年籠罩在其中,他眸光堅定,如星芒一般熠熠,就彷彿他說得出這話,就一定能做到。
遲長青很快莞爾,笑道:「不會有那一日的,二兄只管放一百個心。」
他說完,便牽起洛嬋走了,徒留洛澤之站在原地,神色悵然,心裡繼續酸溜溜。
不知是累過了頭,還是因為今日心緒起伏過大,洛澤之直到深夜時分也未睡著,精神奕奕地瞪著房梁,耳邊聽得蟲鳴蛙聲,直到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點聲音,像是竹笛,又像是竹哨,聲音細細長長,曲調很是悅耳,在這靜謐的夜色中傳遞開來,讓人聽了心中很是舒適。
洛澤之耳力極佳,一聽便知這曲聲是從隔壁屋子傳來的,睡意襲來時,他模模糊糊地想著,看來這新妹夫也還行,入得廳堂進得廚房,還能吹小曲兒哄阿嬋睡覺,罷了……
……
京師。
啪的一聲巨響,一方硯臺被狠狠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碎片飛濺開來,漆黑的墨染了一地,坐在上首的人身著常服,上面以金線繡了蟠龍圖案,華麗貴氣,正是當今皇帝秦躍,他眼含怒意,表情甚至有些猙獰,一字一頓道:「去把洛淮之叫來。」
內侍領了命要去,秦躍忽然又改口叫道:「不!」
那內侍立即住了步子,誠惶誠恐地躬身等候,秦躍面沉似水,起身踱了兩步,道:「不必叫他了,宣高盛入宮。」
內侍退下之後,殿內一片死寂,只聽得燈燭爆了一個花,發出嗶啵之聲,燭臺旁邊,放著一封信,上面墨跡清晰,赫然是左相高盛的筆跡,這是一封密謀的書信。
秦躍拈起這一張紙,對著燭光看了半晌,像是要把上面的字一個個背下來,嚥下肚去似的,過了一會,他面上露出幾分冷笑來,眼中帶著兇光,他喃喃著自言自語道:「明主……」
「呵,這天下只需要一個明主,狗養得久了,也會想反咬主人了。」
清晨時分,薄霧尚未完全散去,洛府一如既往的安靜,昨夜的燈火仍未熄滅,散發出微弱的光,零星散步,連廊外的木槿花還沒開,但枝葉已青翠,長勢甚是喜人。
寂靜的空氣中,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不疾不徐,一名僕從舉著燈籠照亮前路,其後便是身著硃色官服的男子,自連廊間穿行而來,身姿挺拔修長,正是準備上早朝的洛淮之。
出了府門,轎夫已在等候了,六名隨從紛紛行過禮,這才請他上轎,由轎夫抬著一路穿過長街,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每每到上早朝時分,昭德門口就聚集了一大批官員,等候宮門開啟,依次入宮,等的時間裡甚是乏味,不少官員就會與同僚三三兩兩聚在一處,低聲說話,從前會談論朝事,但今上登基之後,所有人都不敢輕易說話,生怕禍從口出,到如今也就是互相干巴巴打個招呼,問一聲好,剩下的就是大眼瞪小眼,宛如一個個木樁子也似。
空氣沉悶得讓人不適,正在這時,遠處一頂青篷小轎緩緩而來,在宮門口停下,所有人都齊刷刷扭過頭去看,待那轎簾被掀起時,他們又都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被人注意到。
這段時間以來,洛淮之這三個字,幾乎就是一把刀的代名詞,作為御史中丞,今上對他出奇的信任,只要他上本彈劾,輕則發落,重則見血,全族連坐的都不知凡幾。
而御史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