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嬋原本是不太想睡的,但是不知怎麼,被遲長青一說,又生出幾分睏意,小睡之後,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模糊中聽見院子裡傳來了隱約的人聲,像是有人在說話。
洛嬋迷迷糊糊地想,這麼早,是誰來了?
正這麼想著,忽然一個激靈,登時全然醒轉過來,大柏嫂子不是要過來學繡花麼?那現在是幾時了?洛嬋猛地坐起身來,因起得太急,又是一陣咳嗽,這聲音驚動了遲長青,很快他便推門入了屋,過來替她撫背順氣,劍眉皺起,語氣疼惜地道:「怎麼又咳了?」
洛嬋急急問他:可是大柏嫂子過來了?
遲長青嘆了一口氣,道:「是,剛剛才來的,你醒得正好。」
洛嬋嗔了他一眼,連忙起身,梳洗妥當之時,出來正見到遲柏媳婦坐在院子裡,見她出來,連忙起身笑著招呼道:「今日來得早了,打擾到你了麼?」
洛嬋擺擺手,示意沒有,清晨的時候溫度還有些低,涼風夾著細微的雨絲吹過來,洛嬋忍不住又咳嗽幾聲,遲長青皺著眉,轉身進了屋子,不多時出來,手裡拿了一件外袍,不由分說給洛嬋披上,遲柏媳婦見洛嬋帶病還要教自己繡花,心裡愈發愧疚,與此同時,她對洛嬋的態度也更加親近起來。
比起滿貴媳婦,遲柏媳婦竟然是識字的,她抿著唇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祖父從前是村裡的先生,專門教學塾的,我跟著他識過幾個字。」
這樣一來,洛嬋與她的溝通就十分方便了,因為她的啞疾,洛嬋從前與滿貴嬸子交流時,都是比比劃劃,要麼就是遲長青從旁轉告,如今遲柏媳婦識字,洛嬋便直接在她手心裡寫。
遲長青在旁邊看著,忽然想起了什麼,進了裡屋一趟,出來時,手裡拿了些東西,起初洛嬋沒注意,待他把東西放在自己身旁,才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套筆墨紙硯,遲長青道:「別劃了,在紙上寫吧,你劃得太快,柏嫂說不定都看不清楚。」
聞言,洛嬋便覺得自己思慮不周,歉然地看了遲柏媳婦一眼,接過遲長青遞來的筆,開始在紙上寫起來,遲長青看了一陣,甚是滿意,當然,他是絕不會承認,自己私心裡並不想看見嬋兒在別人的手心裡寫畫的。
早在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小啞巴在他手心裡寫字已經成了他們之間十分親密的事情,所以哪怕遲柏媳婦是個女人,遲長青也絕不想她與洛嬋走得太近。
在旁邊看了一會,洛嬋已經在紙上面畫了好幾個花樣,遲長青見沒什麼問題,便道:「嬋兒,我去魚塘邊看看,若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灶上有熱水和熱茶,千萬不要喝涼的,聽見了麼?」
洛嬋捏著筆點點頭,示意他快去快回,遲長青十分自然地隨手替她攏了攏衣襟,確信不會被風吹到之後,這才拿了一把油紙傘離開了。
待他走了,洛嬋才聽見遲柏媳婦小聲道:「長青對你可真好,你真有福氣啊。」
聽她這麼誇,洛嬋頓時微微紅了臉,爾後又羞澀地笑了起來,提筆在紙上寫道:大柏哥對你也很好啊。
聞言,遲柏媳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邊抿了抿針,一邊道:「大柏人是很好,我嫁到他們家這麼多年了,他從沒對我說過一句重話,也沒讓我做過重活兒,就是……」
她說著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幾分苦澀的意味,洛嬋立時便想起了昨日滿貴嬸子說的,遲柏媳婦有一個孩子,但是得了病,要日日靠藥來養著,洛嬋細心地觀察到她的右手拇指與食指間上有厚厚的繭子,還有兩道深痕,像凹陷進去的溝一般。
這種痕跡她只在從前府裡教她繡活的繡娘手上看見過,繡花時要捏針發力,經年累月下來,就留下了這兩道深痕。
洛嬋一邊畫著花樣,一邊突然想到,原來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各有各的歡喜,也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