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蓄著山羊鬍子的中年人唔了一聲,指揮著隨車的夥計們開始卸貨,那店夥計殷勤寒暄道:「走了川南這一趟,您老又能多歇幾日了。」
那伍管事笑了,道:「哪有歇的空?川南那邊事兒還未完,趕明兒又要去一趟。」
「哎喲,那您可別累著了。」
伍管事忽然想起一事來,道:「對了,川南那邊有人託我帶了信給公子,他今兒會來鋪子嗎?」
那店夥計想了想,道:「今兒怕是不會來。」
伍管事一撣袍子,道:「罷了,我親自去送一趟吧。」
店夥計殷勤笑道:「區區送信,哪兒用得著管事親自去?我替您跑這一趟腿。」
伍管事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了:「這信怕是不能讓你幫忙送,蓋了章的,回頭公子要是知道,非得擰掉我的頭。」
店夥計訕訕:「誰的信,這樣慎重?」
伍管事不欲與他多說,岔開了話,等幾車貨都卸完了,他才讓人套了馬車往朱雀街而去。
得意樓是京師裡最好的酒樓,相對而言,也是最貴的,若非達官貴人,王侯國公,大富之家,怕是都不敢輕易踏進這酒樓裡,二樓的雅間裡傳來談話聲,隱約帶著幾分笑意,席間大多數都是弱冠之年的年輕公子們,說著京師裡的趣事,哪個侯府家的小姐要許人了,昨日又是哪個京官被彈劾了,觸怒了帝王,被當庭拉出去杖斃了。
一人嘖嘖道:「當時血濺了一地,實在嚇人得很。」
旁邊的人笑道:「說的你好像親眼見著了似的。」
那人道:「我是沒見著,但是我舅舅那時就在宮裡當值啊,他親口與我說的,皇上還下了聖旨,行刑的時候要大臣們從旁圍觀,不許低頭,吏部尚書當場就吐了,險些沒厥過去。」
「死的人是誰?」
「戶部尚書劉榮。」
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一人低聲道:「聽說他與洛、洛稷是世交,洛稷一死,皇上早就想治他了,這回大約是有人遞了刀子。」
之前那人忽又壓低聲音,神秘道:「那你們知道是誰遞了這把刀子麼?」
其餘人說了幾個名字,都是平日裡與這劉榮有些嫌隙的,但那人頻頻搖頭,道:「都不對,我給你們說,你們千萬別透露出去。」
他這樣神秘,眾人一時間都來了興趣,唯有席間偏上位置的年輕公子沒表態,他穿著一襲深藍色的袍子,自顧自喝酒,很是安靜,聽那人悄悄道:「是洛淮之。」
這個名字一出,所有人都嗬了一聲,皆是滿面驚愕,像是沒聽清楚似的。
有人很快反應過來:「洛淮之,他不是還在大理寺麼?怎麼……」
「他出來了?」
之前那人捏著酒杯,低聲道:「就在這幾日了,聽我爹說啊……京師要變天了。」
席間眾人皆是靜默,片刻後,那人大約是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連忙轉開了話題,笑著舉起杯來,道:「來來來,喝酒喝酒,這些事與咱們也沒什麼幹係,天塌下來自有高個的頂著呢。」
有人笑著道:「你們看看陳二,咱們說話,他一個人在這喝了半罈子,酒都沒了,來人,再拿一壇新酒來。」
雅間裡再次熱鬧起來,那被叫作陳二的藍袍公子笑笑,大方道:「今日這一頓算我帳上便是,免得你們說我是來蹭酒喝的。」
有人做東,眾人又高興起來,聊了別的事情,話題不知怎麼就扯到了那個曾經的定遠將軍身上了,陳二持杯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仔細聽了幾句,沒聽出什麼新訊息來,大部分人仍舊是在感慨遲長青被美色迷了心竅,連十萬兵權都能拱手送出,又有人在猜想那洛稷的小女兒生得怎生個天仙模樣,叫英雄氣短,只顧兒女情長,最後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