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大德噯了一聲,跟著進了院子,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搖椅上晃悠的洛嬋,連忙移開了視線,洛嬋有些不解,但還是站起身來,沖他微微頷首,然後進屋裡去了,隔著窗看見遲長青在與遲大德說話。
遲長青道:「大德叔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遲大德不住地搓著手,憨厚的臉上閃過幾分難色,吞吞吐吐地道:「大侄子,我這次來找你,還是關於那兩畝地的事情……」
看他這副支吾含糊的模樣,遲長青心裡便有了底,道:「您說。」
「噯,」遲大德道:「這……就你們今兒走了之後,我和你嬸子商量了一下,就是意思是,想問問能不能這樣,我們那地就不換回來了,我們用河灣那一塊水地和上頭兩畝旱地,跟你換枇杷樹下這一塊水地。」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觀察遲長青的神色,見他沒有太大的反應,便繼續解釋道:「要不是實在難,叔也不好撂下這張老臉來找你了,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就是你弟弟遲寬,他今年也要說媳婦了,家裡真是一個子兒的餘錢也沒有,媳婦還沒個影,叔這上頭還有老爹老孃,一家人就指望著這幾畝地過活,要沒了地,真不知怎麼辦才好了,所以就想著來跟你商量商量。」
遲長青想了想,道:「大德叔,有句話說,賣兩畝水地容易,置兩畝水地卻是難,你用旱地換我的水地,我們家裡吃什麼?」
遲大德那張古銅色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不住地搓手,道:「叔知道你為難,這樣,不然就換個兩三年,等寬子娶了媳婦了,咱們就換回來,你看中不?」
他說著,又一咬牙,道:「不然叔再補些錢給你,就當是佃你家的地種了,要錢要糧,你跟叔說個數。」
聞言,遲長青搖搖頭,道:「這就不必了。」
他不缺錢,也不缺糧,但是地卻不能這麼輕易就借出去,鬥米恩升米仇的道理,遲長青還是懂的,再者,若是讓別人知道他們家這麼好說話,連賴以生存的地都能隨隨便便讓出去,來日還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煩來。
見遲長青這麼個態度,就是不答應,遲大德的臉色一下子就頹敗下來,他是個老實寡言的性子,今天能厚著臉皮上門來說這事,已經是用盡他所有的臉面了,這還是因為被他媳婦罵了一上午的結果。
遲大德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麼,便乾巴巴道:「那……那行,叔還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遲長青忽然叫住他,道:「大德叔,我聽松子說,你家有個魚塘?」
遲大德愣了一下,道:「是,就在河灣上頭的那兩畝旱地旁邊,是個魚塘,就是不怎麼大。」
遲長青道:「這樣,大德叔,我拿那兩畝水地跟你換這個魚塘,你看怎麼樣?」
遲大德就跟天上掉了餡餅砸在頭上了似的,懵了一下,才反應起來,不住地搓手,然後又小小遲疑了一下,道:「可那個魚塘不太大,好幾年沒修了,下雨多的時候還會穿洞,換兩畝水地實在是……實在是有點……」
老實憨厚的農民開始替遲長青著想起來,他甚至反過來勸道:「不然你再想想吧,那個魚塘不值這個價,叔不能佔你這個便宜,會被村裡人戳脊梁骨的,你再想想。」
遲長青卻笑,道:「沒事,我娘子喜歡吃魚,我就想著弄個魚塘,給她養魚吃。」
遲大德驚了一下,頭一次聽說過這種說法,媳婦喜歡吃魚,就給她買個魚塘,他們鄉下人養個魚塘,不是為了賣錢養家麼?現在的年輕後生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遂哭笑不得道:「若只是喜歡吃魚,鎮子上有賣,河裡也能釣,實在不行,你跟叔說一聲,叔給你網幾條來,哪裡就用得著養魚塘啊?」
遲長青不以為意道:「自家養的魚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