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翰然見他雖然口中說“失敬”,神色卻是淡淡的,知道此人並不把普通讀書人看在眼裡,倒是心中更吃一驚。
雖然宋元澈與燕灼華都刻意隱藏了身份,然而所乘馬車,所穿衣裳,所用僕從,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彰顯了兩人非富即貴的出身。秦翰然既然起了結交之心,又怎麼會因為這一點冷淡便打了退堂鼓。他此刻竟是“見獵心喜”,既然貴人不願表露身份,那這番結交上了,可就是“相識於微”,就算以後說起來,也不是他攀附富貴了。
秦翰然便只做不知,仍是笑道:“在下才疏學淺,這聖人門生這稱號只怕此時受之有愧——待到明年春闈,若果能取中,再稱聖人門生也不遲。”
宋元澈倒微微訝異了一下,他見這些學子不過十七八歲年紀,想來該是還未參加鄉試;孰料秦翰然這番話,顯然是說他們已經於兩年前便透過了鄉試,等到明年參加春闈,如果中了,就是進士及第了。要知道這於宋元澈看來不過尋常的進士,普通人有的考了一輩子也不曾取中。如此看來,這些學生倒也算是少年英才了。
只是春闈會試,好比鯉魚躍龍門;眼前這七八個少年中,也不知能否有一個成功的。便是隻有一個,也算不錯了;想不到巴州這樣偏僻的地方,也是有人才的。
宋元澈心中思量著,臉上表情不變,仍是淡淡的,嘴角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有了這絲笑,你便不好說他傲氣凌人;然而那笑極淡,頗有一種骨子裡的清高。
燕灼華隱在兩名婢女身後,靜靜打量著宋元澈,見他這般作態,不禁扯了扯嘴角,忽然之間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好似在宋元澈身上看到了自己。她從前覺得宋元澈有種骨子裡的清高,被他看著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生來就是要在他面前低頭的。其實旁人看她的時候,又何嘗不是一樣的感受呢?燕灼華自嘲一笑,大都那些世家名媛全都不喜她,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秦翰然見自己擺明身份,這顯貴的少年仍是一副極為矜持的模樣,不禁心中咯噔一下,細想最近大都可有哪位郎君出行的訊息。他一面笑著,一面已是拱了身後一名同伴出來,“世兄相貌不凡,在下看來,竟只有我這位同窗能與您相當了。”
宋元澈抬眼看去,只見一名著藍裳的少年被秦翰然讓到了前面,那少年面色微紅,口中低聲道:“子湘莫與我玩鬧。”正是方才被同伴簇擁著到殿門處的子冠。
“季英然,表字子冠。”秦翰然倒是笑著就為季英然通報了姓名。
宋元澈見那季英然果然生得清秀,只憑相貌,倒也算得上萬中無一;只是他自己本就是人中龍鳳,倒也不如何在意,仍只是點了點頭,卻絲毫沒有要告訴對方自己姓名的意思。
卻聽秦翰然扶著季英然手臂,繼續笑道:“子冠可真稱得上‘驥之子,鳳之雛’,乃是巴州刺史之子。去歲黃老先生過巴州,曾有詩讚子冠兄之容貌人品,言稱‘炯如一段清冰出萬壑,置在迎風寒露之玉壺’。”他笑扶著季英然,又向宋元澈走近兩步,和煦道:“以餘拙見,世兄與子冠倒是風采頗類。”
燕灼華隱在婢女身後聽著,腹中暗笑,這秦翰然倒是認準了目標便死咬不肯鬆口的人物。他決心要結交宋元澈,見少年英才不能打動,便又推出來一位刺史之子加重砝碼。聽這秦翰然將那季英然的相貌誇得天花亂墜,燕灼華也起了好奇心,微微側頭望去。
秦翰然將季英然身份揭開,沒驚到燕灼華與宋元澈,倒是讓同行的幾位同窗嚇了一跳。
季英然的表兄與秦翰然家沾著親戚關係,秦翰然向來是個會與人結交的,從前筵席上偶然見了季英然一面,便與他認識了。這番也是秦翰然湊季英然的趣,邀請了自己的幾個同窗,與季英然一路玩賞風景而來,對旁人只說季英然是自己家的一位表兄。這幾位學子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