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紀元說:「姑姑真的對我很好,吃的穿的都替我設想周到。」
她讓小孩穿小仙子那樣的裙子以及吃無益的零嘴,所以成為好人中的好人。
「我願意同姑姑住。」
「她晚上有否叫你刷牙?」
「有時太累,她說無所謂。」
在姑姑家生活真精彩。
育臺同妹妹說:「你這樣縱容她,叫我不放心。」
育源嗤一聲笑出來,「你想我立什麼規矩?一個幾歲大沒有母親的女孩,吃多幾顆糖是否可以補償遺憾?」
育臺亦覺心酸。
「趁我還活著,多寵她幾天,有何不可!」
「是是是。」
「做人至要緊開心,才高八斗,名利雙收不快樂也就是不快樂。」
「別再說下去,我快哭了。」
育源噤聲。
已經沒有母親了,再寵,大抵也寵不壞。
人生是一條遙遠的路,紀元剛起步,應該給她一點信心及鼓勵。
育臺沒想過要停下來,他飛到巴黎去。
在左岸一間小古玩店內,檢閱過無數假古董之後,看中一套玻璃器皿。
他躊躇了。
帶回去?得一直提在手中,多重多麻煩,可是他偏偏曉得和平收到這樣的結婚禮物會十分高興。
那是一套十二隻法國裝飾藝術的玻璃杯與相配的水壺:起碼五公斤重。
問了價,天文數字,育臺卻不擔心,剛欲殺價,背後轉出一名華裔少婦來,看到育臺,笑笑,竟把價目抹去一個零,即以十分一價錢成交。
也許還是買貴了,不過育臺已經相當滿意,趁售貨員包紮禮物時,他接受女老闆邀請,喝一杯咖啡。
「送給女友?」
「不,是表妹結婚。」
「不過,老實與你說,那並不是真的二十年代製品。」
李育臺笑笑,「我知道。」
「啊?」
「無所謂真同假啦,只要喜歡即可。」
女老闆頷首,「我第一次遇見那麼豁達的客人。」
育臺欠欠身子。
人的虛情假意,比西貝古董多,焉能不看開一點,只要大家舒舒服服,真假有何分別。
她給他一張名片,育臺一看,這位女士叫蔣薇薇。
育臺掏遍口袋,找到一張舊名片,也送上給她。
「果然是香港人。」
育臺笑問:「有個典型嗎?」
在店裡逗留了半小時,只得他一個客人。
「你有無來過敝店?」
育臺點頭,「三年前,內子在貴店買過一盞鐵芬尼吊燈,至今掛在書房,十分美觀,那時,老闆是一位中年太太。」
「那是家母,你太太這次沒一齊來?」
育臺答:「她因病故身。」
蔣女士不出聲。
禮物已經包好。
蔣女士誠懇邀請說:「我們今天吃沙鍋豆腐魚頭,你要不要來?」
「有幾個人?」
「五六七八個,就在敞店樓上。」
育臺笑了,「我七八點鐘到。」
「歡迎你。」
回家途中,天下濕雪,路滑,他又提著重物,舉步艱難,他對雅正說:「我會努力尋歡。」
去年半夜有一次紀元發高燒,他也是這樣背著孩子到醫院急症室去,那夜大雨,他邊走邊流淚。
紀元燒得筋疲力盡,猶自擔心,「爸,爸,你在哭嗎,你為什麼哭,是不是我就要死了?」
從此他不敢再哭。第七章那晚育臺帶了許多鮮果去。
菜餚很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