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亨輕輕追問:「你還是想不起來,可是?」
林秀枝退後一步,這又是誰,莫要是走了一對煞星,卻來一雙無常。
她臉上顯露出恐懼的神色來。
周萬亨凝視她,「林秀枝,真沒想到你到了今天這種地步還不願現身解決問題。」
她張大了嘴,一臉錯愕,這濃眉大眼,英俊豪邁的年輕男子是誰?根本不似唐人街人物,在何處見過,為何仗義救了她,又咄咄逼人地審問她?
周萬新實在忍不住了,冷笑一聲,「林秀枝,別假裝痴呆了,站在你面前的便是你丈夫周萬亨。」
林秀枝本來已經沒有人色的面孔此刻更如去了三魂七魄,她徵徵地看看周萬亨。
這是他?
不不不,怎麼可能,同她結婚的是一個遲鈍的鄉下小子,衣不稱身,言語無味,手指捆黑邊,粗糙不堪,是以她想都沒想過要同他廝守終身。
眼前這年輕人神態穩重氣宇軒昂,怎麼會是周萬亨。
萬新沒好氣,「林秀枝,這次再也不會放你走,你好歹要對騙婚一事作出交待。」
萬亨仍然沒有提高聲音,「我們借個地方說話。」
林秀枝垂下頭。
這時,萬亨發覺她身上沒有外套,正冷得打移蒙,北國的夏天晚上氣溫並不高。
萬亨覺得不忍,脫下外套,蓋在她肩上。
林秀枝一震,外套自他身上除下,尚餘體溫,十分暖和,她徵徵地跟也走,命運再一次把他倆拉在一起,她無話可說。
萬亨忽然轉過頭,「你可要回去照顧孩子?」
她低聲答:「孩子在保母處。」
萬新一半是諷刺她,一半是真實感慨:「給你居留又怎麼樣,你以為這麼容易活得下來?」
林秀枝不出聲,片刻,徵徵落下淚來。
她用手指抹去眼淚,十分詫異,怎麼了,多辛苦打困籠都未曾哭過,兩年來一直死撐,在各唐人埠打滾,但求溫飽,今天這種尷尬事不過是家常便飯,怎麼會使她倘眼抹淚?
她跟在周氏兄弟身後,有種返了家鄉的感覺。
到了宿舍坐下,萬新說:「你們慢慢談。」
他出去了。
陋室內只餘他們夫妻二人。
真是可笑,兩人已兩年多沒見過面。
萬亨說:「我一直在找你。」
林秀枝愕然抬起頭來,不,不是因為他一直找她,而是她發覺周萬亨連聲音都不一樣了。
現在他的語氣堅定沉著,措辭簡潔扼要,在短短兩年間,他竟脫胎換骨。變了另外一個人。
若果一開頭他就是這樣的人,她也不需要逃婚了。
可是當日的他外型邋遢,口齒不清,一點主張也無,她不願跟著他生活。
這個問題周萬亨一直想問,今日終於有了機會,他看看她,「你我無怨無仇,為何傷害我?」
林秀枝答不上話來,她低下頭,用手掩住臉,「對不起,我錯了。」
萬亨深深嘆氣,一聲抱歉,改變了他的生命歷程。
「那筆錢┅┅將來還給你。」
萬亨沒好氣,「你朝不保夕,別作任何承諾了。」
見她手腳皆有擦破的地方,取出消毒藥膏及膠布給她。
她忽然決定把事情經過說一說。
「認識你的時候,我已經懷孕。」
萬亨不出聲。
「我遇人不淑。」
是有一種悲劇型的女性,無論選擇什麼,結果都是錯。
「他難道不負責任?」
秀枝抬起頭來,很平靜地說:「他假裝不認得我。」
萬亨為之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