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剛點點頭。
祖斐擔心他一個大意,把日記也當工作記錄傳返本家。
她走近視窗,覺得有點異樣,看看手錶,時節已近黃昏,但景色卻與早上十點八點沒有分別,欄杆日影不偏不斜,天色晴朗,不見霞光。
莫非,祖斐心動,轉身看住懷剛。
難道陽光、空氣、時間,全經過調配?
懷剛點點頭,「我們認為早上十點正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時刻。」
祖斐大吃一驚,「這裡難道是不夜天?」
「不,十二小時後,天色轉暗。」
「當中呢,當中沒有變化?」
懷剛訝異,「天色變幻只會帶來不便,何必自尋煩惱?」
祖斐張大嘴巴,不知說什麼才好。
懷剛說得不錯,但……但生活不是這樣的。
這等於說做人沒有盼望,就沒有失望。百分百正確,但怎麼可以不去盼望?當然,沒有嘗試,也就不怕失敗,不過誰願意於巴巴坐著虛度一生?
祖斐忽然覺得不對勁。
她說不出道理,只是納罕。
是,她曾經詛咒過大雨天,但她也試過與伴侶在雨中散步,呼吸那清新帶著濡濕的空氣,熱辣辣的太陽的確曬得人頭昏腦脹,但孩子們喜歡在沙灘戲水,頂著同樣的日頭。
沒有負,就沒有正,生活如條刻板直線……祖斐驀然抬起雙眼。
「祖斐,你在想什麼?」
祖斐答:「沒有什麼,我有點疲倦,請你送我回去。」
「祖斐,你瞞不過我,到底是什麼?」
祖斐嚅嚅問:「你們那裡,永不下雨?」
「要下雨當然可以下雨,再簡單沒有。」
「那還有什麼味道。」祖斐跌足。
懷剛大奇,「你難道情願走到一半淋成落湯雞?」
祖斐仰頭嘆口氣,看樣子他們永永遠遠不會明白。
「我還是想回家。」
「你怎麼了,祖斐。」
「只是疲倦。」
「對,聽沈培說你下週一要上班。」
「是。」
「祖斐,把工作辭掉吧。」
「什麼?」
「你何必再去做那樣勞碌辛苦的職位。」
「那我做什麼?」
「你要做的太多了,教授會替你安排語文班,還有,你必需接受詳細身體檢查,假使你願意,最好搬進來與我們住。」
祖斐瞪大雙眼。
「你得開始準備了,祖斐。」
祖斐仍然維持著那個表情。
「祖斐,祖斐。」
祖斐如大夢初醒,「請送我回家。」她頭痛起來。
「好的。」
「對了,剛才程教授說要接受器官移植,他是什麼意思?」
「那是出發前最後一個步驟。」
「把我徹底地改變?」
「不然你怎麼到我們那裡去生活呢?」
祖斐雙臂抱在胸前,苦笑。
「來,先送你回去休息。」
祖斐跟著懷剛出去。
車子駛出理想村,天色己晚,空氣汙濁,人車爭道,混亂一片。
祖斐的感覺卻不一樣。
終於到家了,再亂再髒,也是天然的,每一次經過這條公路,交通情況都不一樣,每次都有一點點意外的驚喜或煩惱。
她用手託著下巴,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到了家門,懷剛不放心,「早點休息。」
「你回去吧,溫室裡的人不宜出來太久。」
「明天見。」
祖斐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