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們才有閒情送花收花吧。」我眼睛瞄向打字員。
我妒忌了,故此說出不屑的話來。
歐陽朝我微微笑,我更加尷尬,眼睛盡看著則處。
中飯時破例去找人陪吃飯。
歐陽說:「你還有許多功夫沒有趕出來,還吃飯,照平時吃三文治算了。」
我不肯,拉起她的手,「我們去吃韃靼牛排。」
歐陽如我的手足一般,只得聽我的話。
到了餐館,女待應卻說中午不肯做韃靼牛排,我大失所望,不肯吃其他食物。
歐陽嘆息,把公關主任叫出來,那是一個面孔劃得七彩的女郎,連聲道歉,吩咐廚房天做我要吃的東西。
等那盤食物來了,我又提不起興趣來吃。
歐陽春看我,也不發表什麼意見。
我問:「天氣真壞,是不是?」
「天氣很好,什麼事也沒有,是你自己有病。」
「是的,」我寂寥的說:「我患更年期病。」
「要不要去看房子?」歐陽問我:「我有個朋友移民,一千多尺的公寓全部打通,他不想胡亂賣給不適合的人住,你說如何?」
我低下頭。
「你既然愛瑪莉,就不該放她走。」
我「霍」地站起來。
我不要聽這話,什麼地方痛這些人就挖什麼地方,太不識相。
我想離去,又想起歐陽可能是我唯一的朋友,又頹然坐下,人到無求品自高,我做得到嗎?我需要愛情、友誼、享樂、消遣,我也是人。
歐陽不再說什麼,我付了帳。
為了寡母,我回復到孩童時期,甚至……放棄瑪莉。
我鬆了松領帶。
「吃不下」我喃喃的說。
歐陽只是搖頭。
這樣子下去,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最痛苦的便是我已知道我不會死。
荒謬。
黃昏,塞車塞滿一條公路,逐步逐步走,我用手托住頭,也不焦急,不過回家而已趕什麼?一隻手搭著架駛盤,一點不起勁。
前面有一部薄荷冰淇淋綠的跑車,那司機是妙齡女郎,穿得極涼快極薄。或許到家會得傷風臥床,但此刻她已經出盡鋒頭,有什麼是不要付出代價的呢,冷死也是值得的。
我何嘗不是付出昂貴的代價,做孝順兒子嘛。
我冷笑起來,光滑的錶板上反映出我猙獰的笑容。我幾時變成這樣了?
我疲倦的把頭靠在車座墊子上。
一進門母親便迎上來,我很厭倦這種殷勤。
我坐下,開門見山的說:「媽,我想搬出去住,你把阿香留在這裡作伴好了。」
母親的表情沒我想像中的詫異。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說:「一家子兩口,還要搬開住?」
我不響,已經厭倦解釋。
「況且,此刻你又沒有女朋友。」
我心感深深悲哀。我只是想找一個靜靜的地方療傷。不必對著旁人,即使是母親,解釋我的所作所為,和一個屬於自己的窩,有時候大哭,有時候大叫,不必顧忌。
終於母親說:一好吧,你要叫我一個人住,我有什麼法子?□她雙眼潤濕的走開。
總是要怪罪於我的。
我閉上眼睛。失去瑪莉來遷就她,終歸還不算是好兒子。
我感到面孔上的肌肉在顫抖。
我忍不住,用盡吃奶的力氣,拉盡喉嚨叫「瑪──莉」千般壓抑,在六個月零三天之後,終於崩潰。
三天後我搬了出來住,母親再也不敢阻撓我。
地方是現成的,簇新,設計很花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