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這種事就是這樣。看來輕鬆,做起來還真不容易。
我到了咖啡店,看見小丁坐得端端正正的。
我進去,向他笑了笑,坐下來。
他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發覺小丁實在不應該在晚上到處兜了,他的臉色極其蒼白,有種營養不良的感覺。
他最多隻有比我大一歲,大家都是年輕人,實在不應該憔悴得這樣子。
我向侍者叫了一杯茶,看著他。
他還是不出聲,像那種傳統文藝小說裡的男主角。
我心裡暗暗好笑。
這是一間他常來的咖啡店,這時候人不怎麼多,很清靜,除了杯子碟子相撞的輕脆聲之外,沒有什麼其它的聲音了。我們兩個人都沒出聲。
我要看看是誰先忍不住開口。
這傢伙,把我百忙中叫出來,這樣瞪著眼朝我看,空空洞洞的,神經病。
終於他說:「偉,你來啦。」
「廢話。」
我坐在他面前,當然是來了,否則怎麼辦?
「什麼事,你?」我問。
他的手指了一指,「看見那個女孩子沒有?」
我並沒有轉過頭去,「什麼女孩子?」
「你看呀。」
「不看,」我告訴他,「無端端的亂看人,瘋了?」
「可是你非看不可。」小丁說。
我只好微微側身一看,見到近視窗處坐著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打扮很濃,臉一大半被長發遮著,看不清楚。她低看頭,拿著杯子在喝茶,手指尖長長的,搽著銀紅色。
這樣的女人,我絕對不感興趣,這樣的女人,在這一區,一個晚上可見到幾百個,站在街角,稍微有一點耐心便可以了。有什麼好看的?
「看到了。」我回過頭來說。
「怎麼樣?」
「叫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女人?」我反問。
「是的。」
我冷笑,「你真瘋了,下次叫我出來,場天救命都不會答應你。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空?」
「你看仔細了沒有?」他不理會我,「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每個晚上,都在這裹喝茶,都在固定的位子上,滿意嗎?」
「庸俗不堪,現在真的不流行這種方式了,一九一八。年還可以顯得別致。」
小丁笑,「你真刻薄。」
「為什麼不過去問問她呢?可能寫小說有題材。」
「我不高興寫社會小說,也沒有興趣與陌生女人說話,你一向有這種膽識,應該你去。」
小丁問:「你支援我嗎?」
「不支援,假如你要去,人家叫起救命來,我會裝作不認得你。」
「算朋友嗎?你!」
「不算也沒關係。」我聳聳肩。
「她抬起頭來了,你可以再看她一眼。小丁說。
「我勸你早點睡覺,多點休息,」我憐憫地說:「當心一點身體,對你有好處。」
「知道了。」他用一隻手支撐著下巴,無精打彩的說。
我站起來,「我要走了。」
「走到那裡去?」他問。
「回家。你替我付帳吧。」我告訴他說。
他搖搖頭,「沒想到你是那樣的一個人。」
我笑了,老實說我也沒想到他會是那樣的人。
一個人跑到咖啡店來坐著,作其欣賞陌生女人狀,想起來都面板起疙瘩,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了。
我開了車回家,看著剩下的一疊稿紙,不由得嘆口氣。不是小丁這個斷命電話,我早就寫好。算了,明天再寫好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