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此刻才把大衣脫下來,叫了一客沙拉,跟我說:「志強,別客氣,這頓由我來請。」
德松的笑意越來越濃,他欣賞她,毫無疑問,老實說,我又何嘗不欣賞她。
她茹蔬,我與德松大嚼牛肉,在一頓飯的短短一小時內,我肯定我對她刮目相看,她不
但談笑風生,表露了強烈的幽默感,而且姿態有種說不出的優美,難怪德松要對她傾心,而
在老人家的眼中,無異鋒芒太露。
飯後她推開碟子說:「我累了,要回家在熱水中把靈魂泡回來,你們哥兒倆多聚一會兒,
怎麼說法?什麼抱住膝頭詳談?」
「得了,你走吧。」德松笑,「司機會送你。」
小芝向我浹浹眼,板起她的公事包,走了。
我問德松:「她是幹什麼的?」
「某大財團的市場經理。」
「你如何認識她?」我更好奇。
「志強,」他忽然正顏說:「我一輩子只愛過她一個人,非卿不娶,你反對無效。」
「我沒有反對呀,我幹嘛要反對?」我否認。
「你現在不反對了?」他意外。
「這麼一流的女子……」我喃喃的說:「我喜歡她那種談笑用兵的態度,你知道嗎,德松,但凡有知識的女人,給男人最大的負把便是她們那副千變萬化的腦袋!現在小芝既聰明,又沒有威脅性,太理想了」
「謝謝你。」德松興奮地搖晃著我的手臂。
如果我是他,我不會說謝。
有一句話我沒說出來。我想說,像小芝這樣精采的女郎,我看在眼內,也已不得佔為己有。
那夜我躺在床上,捧著後腦,質問我自己:陸志強,你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你是怎麼搞的?那小子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一定是因為寂寞久了,所以妒忌德松有伴,一定是這樣。我終於睡去。
第二天德松設「宴」在城市俱樂部,星期六中午時分!人擠得很,德松說俱樂部的入會費要十萬元,不知怎地,照樣有人踏破門檻,香港人的錢從何而來?我怵然而驚。我呢?
我要趕快找個好差使,別老跟著德松吃吃喝喝,浪費光陰,他不要緊,他老子有的是錢,
我怎麼辦?
我跟德松表示要找工作。
他說:「隔行如隔山,志強,我儘管跟你打聽一下,不過香港跟外國一樣,看報上的聘人廣告便行。」
好小子,教訓我。我不悅的說:「我知道,三千塊一個大學生,五千塊要有五年經驗。」
德松訝異說:「志強,你總得從頭開始呀,像小芝,她六年前回來,才兩千五百塊月薪,
現在跳到一萬二,明年就萬四。」
「甚麼?才萬四.」我衝口而出。
德松睜大眼睛,「志強,化學師此地俯拾皆是,沒甚麼大不了的,你別以為香港是鄉下,見到個把留洋的大學生便視若瑰寶,這裡人人是大學生。」
我更不高興,「別忘了我也是香港人。」
德鬆緩和下來,「是,志強,我勸你慢慢來,反正你沒有家室,大把時間打基礎。」
我喝起悶酒來。
他又說:「香港不錯是冒險家樂園,但卻不是大學生樂園……」
我聽不進耳朵去。
殷天芝來了。她永遠令人精神一振,她愛穿純色衣服,今天一套淺灰的上衣、裙子及外套,分外精神奕奕,鼻子因風大而吹得微紅,我看到她心情便安定下來。
她打量我們兩人,「怎麼搞的,兩兄弟像是不開心。」
我掩飾說:「德松在告訴我,在香港找事有多痛苦,嚇得我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