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好不好?」他很明白我的心意,「你父親不會見到你,徐藍兩家不同門口,忘記了?」
我不出聲。
「何必恨一個老頭子,他除出是你的父親,他還是他自已,他有權選擇他的生活方式,你要明智點。」
「算了,也不用換衣服,這麼一團一塊的,倒是與我合襯。」
「不行。」我拉著衣襟。
「已經開飯,你一搞六十分鐘,那怎麼行,況且你會著涼。」
他一手把我自屋裡拉出門外。
有時候碰到粗人也有好處,快刀斬亂麻,不必婆媽。
徐家吃火鍋,有我最喜歡的蛋餃及粉絲。我吃這種東西可以吃很多,又穿著沒有腰頭的衣裳,益發像個饑民。
也顧不得這許多。
徐伯母笑問:「志鵑今日胃口真好,有沒有胖?」
「沒有,體重一樣,」我說,「但身體面積大許多。」
徐培南看我一眼,「至今她的食量才似一個人,從前像一隻鳥。」
我不響,很久沒有吃這麼豐富的一頓。人的命運真稀奇,但凡不是自己的東西,總會失去,靠人即使是親生父親,也是不行的。
「你要原諒父親。」徐伯母說。
「我只是他的女兒,他不必對我負責,我廿多歲了,早屆獨立年齡,我只同情母親。」
「要不要去探訪他?」
「不要。」
我一向不是大方的人,我真的不能跟他談笑自如。
還有,如果與張元震分手,也不能再繼續做朋友。一個女明星說得好:「做朋友?能做朋友就不必分手。」
我突然覺得瑟縮,又多吃一點。
這樣子下去還早會變一隻球。
飯後由徐培南送我回去,我在門口同他道別。
小公寓門外堆滿雜物,鄰居缺乏公民道德,走廊的燈光又灰暗。我與徐培南相對無言。
不知怎他,他在門口頗留戀了一陣子,其實只不過五分鐘左右,但彷佛很長的一段時間,心理作用。
他伸手拉我頭髮,我本能地閃避,但他出手奇快,已經碰到我鬢角,他只輕輕扯扯,不如小時侯,真出力拉得我流眼淚。
「再見。」
我用鑰匙開門,也說聲再見。
我解下圍巾,脫下大衣,走進房間,那裡比較暖和,坐床沿呆想。
徐培南倒是不嫌。
真好,自小對我那樣,現在也是那樣,好或壞不要緊,重要的是數十年不變,就不會有人間冷暖這回事。
張元震就差得多,看得出他坐立不安。有人按鈴。
莫非是徐培南忘記什麼東西。我拉上外套去應門。
幸虧沒有開啟門。外頭站著一個金頭髮的美少年,牛津口音。
「藍志鵑小姐。
「是。」我在門內應。
「登門造訪,有要事商量,容我介紹自己,我叫伊安史蔑夫。」
他在等我放他進門,我只是幹著眼瞪他,這麼容易放陌生人進門?他異想天開。
他說:「你不讓論我進來?」
「請問你有什麼事?」
「為著張元震。」
我如墮五里霧中,不得要領。
「你請等一等。」
我轉身打一個電話線元露,電話按通,他在聽音樂,奚菲茲之小提琴,他百聽不厭。
「元震,」我己好久沒打電話給他,不過這次師出有名。「有一個叫伊安史蔑蕨夫的英國人在我門外,要求與我商談同你有關的事,我該不該放他進來?」
「該死!」
「你還沒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