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憐。”
關有壽嘆了口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沒誰值得可憐。”說著,他挪到炕桌前替自己倒了碗湯。
葉秀荷遞給他苞米餅子。
哪有胃口?
關有壽搖搖頭。那是他親孃,他曾經放在心裡怕她委屈的娘;他曾經發下誓言要好好孝順的娘。
院門響起了咯吱聲。
側耳旁聽的關有壽立馬下了炕。
葉秀荷只作不知,低頭喝著碗裡的湯。
外面黑燈瞎火的。
關有壽遠遠地跟著關大娘身後,看著她跌跌撞撞地走著,看著她進了老院,聽著她又拉起嗓門罵大孫女。
他頓時抿緊了嘴唇。
死性不改!
偷摸著跟他身後先一步回家的葉秀荷,見他進屋,嚇得摸了摸心口,“回來啦,我給你倒熱水?”
“我自己來就行。”關有壽沉默片刻,終究忍不住問出口,“媳婦,假如有天你爹讓你和我分開……”
葉秀荷伸手往他腰上一扭,“瞎咧咧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不管你是誰,反正是我孩子她爹。”
不怪她出手掐人。葉秀荷是個很傳統的女性,她根深蒂固地繼承了她母親那一套以夫為天的觀念。
何況她深愛著關有壽,否則也不會次次為他著想,忍著婆婆為難且還瞞著父母。對她老說,她離不開他。
倆個孩子也不能沒有爹。
她是一根筋兒,卻也不傻。
能讓她男人說出她明白事理又護短的爹提出分開的話,那她孩子親爺爺估計身份很嚇人,那不成是鬍子?
關有壽可不知他媳婦想歪,卻也能切身體會到她的真情實意。千言萬語終究化成一幕——他伸手摸了摸她腦袋,道了一字:“虎!”
“你才虎!”葉秀荷眨了眨眼,“你今晚是不是故意的?我咋越尋思越覺得你故意在我跟前戳你娘?”
關有壽沒想否認。
有些事情,如今他不能跟媳婦透個實底。不是不信任她,而是根本沒必要讓她擔驚受怕,他總能護得住妻兒。
關有壽鄭重點頭:“對。她往後沒臉在你跟前裝。”甚至還會怕這個兒媳婦憨,逼急了會啥都直說。
他今晚說的那些話有真有假,可有一句話絕對是真心話。她不離,他則不棄,這條命以後就是她娘仨的。
他關有壽絕對不容許有人,哪怕是親孃,她也不能擠進他這個家,還存心想毀了他這個家。
“我也不敢見她。”想想都怪不好意思。葉秀荷握住了他的手,“你還有我,還有咱們倆孩子,有我們娘仨。”
關有壽嘆了口氣。
“你不是說不興嘆氣?這幸好咱倆孩子沒在家。不然聽你今晚說的那些喪氣話,他們還不得鬧翻天啊。”
關有壽歉意地瞥了她一眼,反手握住她的手。
“往後那些死不死的可不準說。”
“我嚇唬她的。”
“那也不行。”葉秀荷斜倪著他,“多晦氣呀。咱們家的日子正過得紅火,說多了不吉利。”
“好,下次不說。”
“哼!”葉秀荷腦袋一撇,“她再惹你,我下次去宰了她的豬。我瞅還是我閨女的法子好用。”
關有壽頓時苦笑出聲。別說,有人還就是仗著他閨女不在家,她是他親孃才敢對著他出招兒。
“你會不會覺得我狠了些?”
這個答案因人而異。
葉秀荷果斷搖頭。
而對老院的關大娘來說就未必。
此刻她躺在炕上一動不動,腦海裡反覆地想著今晚的一幕幕,想著她這個兒子說過的一句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