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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我的一個世紀 作者:董竹君

總的說來,如朱姓流氓和張雲卿一夥人,都是趨炎附勢的,是舊社會的渣滓。但他們的罪惡,很大程度上是那個罪惡的舊社會所造成的。

母親去世後,父親因為孤寂,加以窮困,憂慮成疾,經常生病。我雖靠借賣盡力給他醫治,父親結果還是病重臥床。當時又沒有錢請醫生來家醫治,每次都只好扶著他掙扎著出外就醫。

有一次,我扶著他,慢慢地、一步步走到霞飛路電車站候車的時候,父親皺緊雙眉兩手背著對我說:「阿媛!我只要能再多活五年就夠了。」我沒作聲,心如刀割。心想!好悲慘的人生啊!錢!錢!何處去找?夏之時方面,只有我回川他才願拿錢給父親醫病,這是交換條件。這,根本辦不到!至於那些國民黨內有聲望有地位的人,我又不願向他們低頭。今天還是靠典押才得到兩元錢給他看病的,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湊錢來滿足他這個可憐的、最低限度的要求了。我含著眼淚回頭望了一下父親慘白的臉色,心痛欲裂。啊!五年!五年!在我心裡這難以形容的鏡頭,多少年來好像影子一樣附隨著我!

第十九章絕路逢生

一、繼續奮鬥

母親逝世,父親病重,失業,欠債,女兒們的養育費,社會輿論,以及捕房還未完全放棄勒索款子。夏之時與國民黨對我被捕事極為注意。群益的南洋華僑股東在我沒有把群益工廠的照片寄給之前,有些人懷疑我並沒把他們的投資擴充工廠,罵我是女「拆白黨」。說我不專心辦工廠搞政治活動,又恨我寄給陳清泉進步書籍報刊,人們不敢接近我。這一切,逼得我焦頭爛額。現實的生活和處境就如一把把的尖刀,一條條的皮鞭,整天整夜、每時每刻,都向我的心肺、皮肉,每條神經鑽刺著、抽打著。一家老老少少卻張著口等著吃飯,穿衣,上學。現實啊!迫得我走投無路,重重的生活壓力使我喘不過氣來。加上眼看國民黨接連與日本帝國主義簽訂賣國條約,自己又無力幫助革命。凡此種種,使我陷入極端的苦悶中。

一天晚上,夜深人靜,我獨自站在視窗月光下。月明如晝,而我卻感到呈現在面前的是一片漆黑的夜,頓時覺得四海茫茫,束手無策。一陣心酸,一陣沮喪,自殺之念油然而生。覺得死是無比的快樂,死是人的安息,一死了百事。死吧,我再也無力生活下去了!轉眼回顧,孩子們擠在一床,在月光映照下正在做著甜蜜的夢。

多麼可愛又可憐的小生命啊!看到她們這般情景,頓時想到:若被她們父親追回四川,則她們的前途該是怎樣的悲慘!豈非又把她們送回火坑、深淵!不!我沒有權利去死!何況父親還在病床上呢!沒有權利!這些想法又慢慢地把我從絕望的懸崖上拉了回來。在這一剎那間,我又想了許多:自殺後一家老少怎麼辦?社會將怎樣評論我?一定會說:「本來是嘛,督軍夫人不當,偏要去蓬頭赤腳,違背婦道,自討苦吃。到底是窮人出身,賣唱的坯子,賤骨頭,下流坯,沒有福氣。不去想想一個女人能做得了什麼事?」夏之時更會捧著肚子大笑,說:「我早就給她講過,會弄得走投無路,帶了四個孩子不去跳黃浦江了事,我在手板心裡煎魚給她吃。」一些革命同志,進步的朋友們也要批評我意志不堅、勇氣不夠、毅力不足……想到這裡,自己的勇氣逐漸增加了。並想到自己過去最反對自殺的人,為什麼自己今天偏偏要走這條絕路呢?死,徒然為仇者快,親者痛而已。我怎能拋下孩子不管,讓孩子們去接受她們父親的三從四德的教育呢?我怎能不再盡力設法去醫治父親的病症呢?雖然殘酷的現實令人難以過活,但是哀傷憂愁又有什麼用處呢?死是自私的、怯懦的表現。一個人能有死的勇氣,為何就不以這種勇氣來堅強地和它鬥爭,活下去呢?再說自己所選擇的道路本是艱苦曲折的嘛!還是沿著以往的道路繼續奮鬥,盡力幫助革命,能盡一分力,就是一分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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