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坐在地上的柳清清彷彿還沉浸在剛才千鈞一髮的兇險中,看著死在她面前的怪物發呆,魂不守舍。
&ldo;清清?&rdo;顧風儀出聲叫了她的名字。
柳清清應聲抬頭,艱難地從汙泥和血垢中站起來,一身雪白的長袖連衣裙已經弄髒了,被弩箭刺穿的手腕上還包紮著厚厚的布條。
她彎了彎嘴角,似乎是想對顧風儀笑,可就在這時,一道提示晴天霹靂一般落在了兩人的腦中。
【2012減員1人,存活人數為4人,6道刻痕轉移。】顧風儀愣住了,在這個時候產生減員……林覺?宋寒章?陸刃?單?
不是陸刃,陸刃的刻痕數絕不止6條,林覺和宋寒章正在追擊單,如果這三人發生混戰,最有可能死亡的人應該是單!
不對,如果單是猶大,那麼他是不該有死亡提示音的。
他不該有的。
顧風儀忽然想到了什麼,猛然看向柳清清。柳清清正死死盯著她,右手蓋在左手的手腕上,冷卻完畢的火焰技能被激發,那耀眼的火光瞬間吞沒顧風儀的視野。
這是短暫到空白的一剎那,一切完美的偽裝,一切理性的思考,一切利弊的權衡都來不及開啟,只剩下赤裸裸的人性,直白地撕破一切虛情假意的面具。
――避開火焰,手弩舉起,瞄準目標,扣下扳機。這一連串的動作流暢到毫無凝滯,就彷彿在顧風儀的潛意識裡演練過無數次。
火焰從她身邊穿過,擊中她身後的小怪物,它扭動著細瘦的身體在一團火焰中掙扎尖叫,然後倒在了地上。
弩箭從她手中射出,射中她眼前的柳清清,柳清清愕然地捂住胸口,也是那樣,緩緩地、緩緩地倒在地上。
命運在這一刻發出無情的笑聲,比嘲諷更嘲諷,比刻薄更刻薄。
當弩箭射出的那一刻,理智和判斷力就已經回到了顧風儀的腦中,她知道自己大錯特錯。如果柳清清是猶大,她是無法直接殺死她的,她會做出攻擊,絕對不是為了傷害她!
可是太晚了,被汙濁的雨水澆淋過的土地上,早已無聲無息地開滿了黑色的花,當猜疑的火種落下,那燎原的大火就鋪天蓋地地燃燒起來,一切殘存的美好燃燒殆盡。
顧風儀丟下手弩,狂奔到柳清清面前跪倒在地。
她安靜地看著她,大大的杏眼裡盈滿了沉默的悲傷。這一次她沒有哭,她甚至是微笑著的,她很輕很輕地問道:&ldo;現在,你相信我了嗎?&rdo;
滾燙的眼淚從眼眶裡流出,顧風儀哽咽著點頭,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
折磨著她的是愧疚,還有她對自己失敗的一生的痛恨。
當那條死亡提示突然出現的時候,柳清清一個危險的動作就讓所有壓抑的猜疑在一瞬間被引爆,那刺眼的煙火照亮了她的靈魂――一個自私、冷漠、猜疑,卻不願意看清自己的靈魂。
為什麼她的內心會裝滿懷疑和猜忌?為什麼她一次又一次地假裝去相信?可是到最後,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學會信任。她和那個男人一樣,註定將自私冷漠的天性銘刻在基因裡,她對他的深惡痛絕,到頭來都是無情的諷,她和他有什麼區別?她就是他的女兒,就是他骯髒血脈的延續,她永遠、永遠、永遠學不會真正地去愛。
她以為自己逃離那個扭曲的家庭就可以擺脫這一切,可她為之所付出的一切努力最終被證明毫無意義。
她這一生最大的失敗就在於,她以為自己能夠學會信任,能夠學會去愛,可是她不能。
柳清清安靜地看著顧風儀痛哭崩潰,胸口的疼痛已經讓她無法呼吸,這一箭射穿了她的肺葉,雖然不至於讓她立刻斷氣,可她也支撐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