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總是那麼的短。彷彿一個夢還沒做完,太陽已催著人趕緊醒來。
這是葉南枝在草原上睡過最酣沉的一覺,哪怕做的夢,只有開頭,沒有結尾。
一場安靜的葬禮,一間冷清的靈堂。
素白的一切,只有香案供桌上,有盤紅透了的蘋果。
夢裡的她,好像縮得只有兩叄歲孩童的大小。
她眼睛盯著那蘋果,雙手夠著,雙腿蹣蹣跚珊……
“哥哥……”
稚嫩的聲音只說了這兩個字,她便栽進了一個男孩的懷裡。
她抬頭看他。
那雙眼睛裡,有她不曾見過的孤冷,卻又有著一絲她所熟悉的溫暖。
“我在呢。”
厲北山坐在她的身邊,聽到她在睡夢中喊了一聲“哥哥”,便微笑著低頭看她。
葉南枝半夢半醒地睜眼,心中忽地一滯。
這雙眼,怎麼和夢裡的……
哎……是她想多了。
她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怎麼了?是夜裡沒睡好?”厲北山關切地問了一句,並向她又湊近了一些。
他的話音才落,葉南枝發現身下那張床忽然動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抓住厲北山的手,腦子裡還未反應過來。
“怎麼回事?這是在哪兒?”
“馬車上。我們回奉天。”
一句話,便讓葉南枝當即清醒了過來。
她撩開馬車的布簾,看到漸漸遠去的氈包、翰兒朵,以及隆隆向前的車輿、馬匹,這才信了厲北山的話。
“其其格郡主在他們汗王面前,替我們解了圍。我想,趁著他還沒改變主意,趕緊離開吧。”厲北山說著,伸手摸了摸葉南枝的頭,“看你睡得香,沒敢叫醒你。我特地向其其格借了馬車,這馬車的規制夠大,回去的路上,你想睡就能睡。不必再辛苦騎馬。”
葉南枝始終沒有回過頭,眼睛也一直望著窗外。
厲北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輕嘆了一聲,語氣中透著安慰和自我安慰:“墨鏑陪著我征戰了幾年,受過傷,也曾經差點沒命。我想,不妨讓它無憂無慮地玩幾年也挺好。何況,其其格郡主是真的喜愛它,我想墨鏑在這兒生活,也許比跟著我,要強。”
“這裡,有它喜歡吃的蘋果麼……”葉南枝彷彿自言自語地喃喃了一句。
厲北山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騙你。但有些事總得有取捨。如今,我什麼都能捨,唯獨你,我不能。”
葉南枝的手指,從他的手心裡一點點地張開,與他的手慢慢交握。
“剛開始,我是有些生氣。不過我也騙過你,所以,我們算是扯平了吧?”
厲北山愣了一愣,而後笑了。
女人的蠻橫不講理,在她的身上有時也能見到。只不過,她的聰敏以及她的通情達理,總是能將事情很快地進行自我消解。更何況,這件事是他有錯在先,就算讓他多花點力氣去哄,他也是毫無怨言的。
然而,她的寬宏大量、不拘小節、通情達理,令人無法不愛憐。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厲北山將她攬進懷裡,眼裡滿是珍視,“你說扯平就扯平,你說還欠著,那就欠著。終歸,我是要和你磨上一輩子的……”
*
二月的春風,掠過藍天,吹動雲朵,撫綠草原。
馬蕭蕭,車轔轔,旌旗獵獵,小燕呢喃,冰融雪消……
比春天到來的訊息還要讓人興奮的,是一支戰勝的隊伍,凱旋還朝。
等勝利之師的腳步,將將踏入奉天地界時,軍隊政府、各大商會、大中小學,乃至駐紮在奉天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