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粗尼質地的軍裝在這個季節裡,彷彿永遠都是要挾裹著寒氣似的,有著不可隨意侵犯的凜冽。
從對穿著這身軍裝的男人感到畏懼,再到有意地阿諛逢迎,葉南枝早已習慣了覆在那軍服上的溫度。
即便此刻,溫熱的只有徘徊在她耳畔的氣息,她的毛孔裡也滲進了那貼於她肌膚上的冰寒。
從前,惹他生氣後,她會主動示好,然而這些舉動也只能是發生在從前了。她身上這件喜服,她本是無意讓他看到的。因為這件喜服,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是在去年,師父花了大價錢,託著北平城最好的製衣師傅給她做的喜服。這同樣式,成雙對的喜服,師哥也有一套。
師哥在時,她自然不可能穿著這套喜服嫁給別人。而如今師哥不在,她便更無法穿著它嫁與他人。
原本她也不是真心想要嫁給厲北山,既然他已知道她的真心所屬,並且有心讓她離開,那她也不必再如此強裝下去。
走出知味樓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能夠卸下所有的偽裝,輕鬆結束這段互相利用的關係。然而,在她踏進這所別院時,那一株株暗香浮動的茉莉,攪亂了她才剛剛下定的決心。
她開始翻箱倒櫃地找那件喜服,那是唯一一件可以令她再度下決心的物件。
好險,找到了。
赤紅的雲錦龍鳳秀禾服上,金線一絲一縷地繪出各式各樣的吉祥紋飾。紅還是那樣的豔紅,金也依舊是那樣明晃晃的貴氣。只不過,壓箱底太久,衣料都有些發皺了。
她心疼地摩挲著那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皺褶,幾遍都不能撫平。心中泛酸,口裡顫顫地念叨著:“回不去了,到底是回不去了……”
含著淚脫下身上的衣物,將那件已不顯新的喜服披到身上。
褶皺還未熨平,另一件叫她頭疼的事便又出現了。
只這一年的時間,她的身體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少女的青澀已逐漸褪去,從前那副瘦如修竹的身板,如今已變得略顯豐腴而婀娜。尤其是那對如棉花般鼓脹起來的酥胸,用布條恐怕都很掩飾住了。現下的她已經沒法再穿進那件師父為她量身定做的喜服了。
扯著盤扣的指尖漸漸地發了紅,葉南枝的心中更是浮躁得厲害起來。急切地叫了幾聲“寧兒”,卻不知悄悄靠近她的人,竟是她想要擺脫卻愈發泥足深陷的那個男人……
他說喜服好看,是當真擊中了她的心。
不是讓她走麼?又玩這樣溫柔的把戲做什麼?
她回過頭,打定了主意想要去解釋這個誤會。但她的側顏,只在厲北山的眼裡停頓了一下而已,那才到唇邊的話,便被他附上來的唇給封住了……
厲北山擁吻著她,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他不是那種能輕易捨得下面子的男人,但也不是那種別人進一步他還不願領情的執拗性子。不用她解釋任何,只她身上這件大紅的喜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從馮之風府上離開後,困於心中的那個難題,就在這一吻之間迎刃而解了。
不論她接近他的目的是什麼,只要她還肯顧念著他們之間的感情,還肯嫁給自己,那作為丈夫的義務,便是要替她了結那些未了結的事。更何況,那件事,也是他一直以來謀劃去做的。
他們的互相不捨也好,他們的共同目標也罷,此刻,他幾乎沒有任何理由能夠將她推開。
“別走了,那個仇,我替你來報。”
他的唇將將離開她的唇,葉南枝還未來得及喘上一口勻氣兒,便被他說出口的這句話驚到了。
見到她顯露出那般驚詫的神色,厲北山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更為明瞭地對她說道:“害了你師哥的人,我會讓他以命抵命。”
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