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踏進教堂的大門,葉南枝便瑟縮了一下,頓住了腳步。
這是不同於中國廟宇那般壓抑的開闊,如梭子般的穹頂層層迭迭地一直往裡延伸,給人一種高而深的壓迫感。
從穹頂上垂下來的大吊燈並未點亮,只靠安在羅馬柱上的天使壁燈,發出點點還不如夕陽照射進來的微弱光線。
不過光雖弱,卻能讓人看到羅馬柱上那些極為繁複的雕花,如果再湊近一些細細去看,便能發現這些雕花全都形態各異,不盡相同。
與一根根羅馬柱相對應的,便是一排排供教徒做彌撒的長椅,就像廟裡供香客磕頭跪拜的蒲團,只不過中國人是跪著祈福,洋人卻能坐著向他們的神祈禱。
這些長椅整齊地分列兩邊,只留一條小徑直通教堂的盡頭。在教堂的盡頭處,佇立著一尊肩披硃紅長袍的神像,葉南枝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像廟裡的觀音那般,攤著手,彷彿是在為虔誠的信徒們施予福慧。
可空蕩蕩的教堂內,此時沒有一位信徒。葉南枝望著那尊神,便像做了虧心事的人要接受審判一樣,有些心慌。
她正想攥緊厲北山的手,厲北山卻先她一步鬆開了。他舉起手,衝著那尊神像的方位揮了揮,葉南枝這才發現,神像下面還站在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洋人。
“那是約瑟夫神父。”厲北山低頭同她耳語,“他的中文很差,你不必擔心會說錯什麼話。”
顯然,葉南枝已經嚇得不敢開口了。倒不是那位神父的模樣有多瘮人,而是在這樣陌生又肅穆的環境下,給人一種隱秘且規矩甚多的約束感。
不待他們繼續向前,約瑟夫神父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他有一把花白的鬍鬚,就像戲臺上的老鬚生,年紀雖大,目光卻是少有的矍鑠。長而蓬的鬚髯一直垂至胸前,差點隱住胸前掛著的那枚銀色十字架。
“是你來了,我的孩子!”在與他們打招呼時,他又同時用手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十字。
厲北山也彷彿入鄉隨俗般,在自己的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只剩葉南枝在厲北山身邊呆呆地站著,不知怎麼去做這個動作,顯得有些侷促。
而約瑟夫神父大抵只是把她當作了厲北山的隨從,對她點頭微微一笑,便轉向厲北山,並用英語與他開始交談。
厲北山一開口,那些對葉南枝來說宛若天書般的洋文,便被他極為流利地說了出來。葉南枝對此感到有些吃驚。
據她所知,厲北山不曾留過洋,可他此時展現出的語言天賦,卻比那些留過洋的人還要更勝一籌。
不知不覺中,原本被這間教堂所吸引的目光,已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與神父相談甚歡,即便她一句也聽不懂,也覺得有趣非常。他爽朗而明快的聲音迴盪在教堂裡,仿若她也被帶著置身於異國的世界。
陌生的教堂給她帶來的壓迫感正在一點點地消散,有一種叫作安全感的東西,正悄無聲息地環繞在她的身邊……
“老盯著我做什麼?”厲北山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特意停下交談,扭頭問了她一句。
有種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感覺,讓葉南枝頓時有些臉紅,“沒,沒什麼。”
她低下頭去,想掩飾自己的心虛。
厲北山伸手拍了拍她頭上的那頂黑色禮帽,笑著說道:“走吧,今日的點心保準讓你饞。”
他們跟著神父出了主殿,來到後面的神父樓裡。那裡有一間屋子被單獨闢出來,作會客用。神父領他們進屋,並將烤好的點心端上來。
那洋點心是葉南枝沒見過的,就像是網格狀的白麵烙餅,可聞那味道卻是甜絲絲的果香味兒。
當神父用一把鋼製的餐刀將那點心切開一個半形分給她時,她這才發現,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