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讚譽,雁遊以前聽得多了,並不放在心上。當下只笑著搖了搖頭:“哪裡,是陳老有好物件,我碰巧提了一兩句罷了。”
“小雁師傅,你忒謙虛了。這東西在我店裡放了一兩年,來來往往見過的人不下上千個,誰也沒看出它的來歷,偏你看出來了,如果這不算本事,那我真不知道什麼叫本事了。”
陳博彝感慨片刻,忽然又想出個疑問:“對了,你怎麼知道我還收著它的木底架子?”
雁遊剛才目光往那盆栽上一掃,在看穿了這東西的來歷之餘,還有一種玄妙的感覺,認定它的另一分部件就在附近。
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只可意會,連他自己都捉摸不透,自然也不會告訴對方。遂順口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其實我也是賭一賭,畢竟它的木架底座用料珍貴,若是在你手上,一定不會丟棄。”
“嗯,這倒是。”陳博彝想破頭也不可能知道雁遊還有這等能力,所以便接受了雁遊的託詞。
把這古陳齋看得差不多,雁遊見時間已經過了五點,再過一兩個小時,潘家園就該關張了。之前他只是走馬觀花地瀏覽了一遍,想抓緊剩下的時間再仔細看看,淘弄點兒好東西,便說道:“陳老,我想去外面攤子上看看、”
“啊?我陪你去。對了,還有這錢——”
那鬥雞架是買貨的添頭,沒花一分錢。如果今天不是雁遊道破來歷,只怕再過幾年,就要被當成破爛清理出去。今天這三百元等於是白撿來的,陳博彝尋思著,至少得分七成給雁遊。
但話還沒說完,又有人進了店:“太好了,陳教授,您在這兒,我找了您老半天了。”
來人約摸三十上下,個頭不高,有些消瘦。鼻樑上架著副國內商店還買不到的金邊眼鏡,襯著蒼白的面孔,本該顯得頗為斯文,卻因閃爍不定的眼神,沒由來地讓人不大生得出好感。
見他進店,正好端茶過來的小張招呼道:“許老師。”
男子卻像沒聽到似的,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徑自衝到陳博彝面前:“陳教授,你明天有空吧?我們剛剛得知,那位準備捐贈的華橋喜歡華夏曆史,所以想讓你明天一起出席陪他聊聊。他帶來的捐款可是筆大數目,學校絕不容許出半點紕漏。”
一口氣說到這裡,男子才注意到小張端著托盤經過,竟問也不問,直接拿起杯子就一飲而盡。末了放回杯子,以命令式的口吻說道:“再來一杯。”
小張有點委屈地看了雁遊一眼:“這是給小雁師傅的……”
男子這才注意雁遊。打量對方衣裳寒酸,直接把當成了來幹粗活兒的木匠瓦匠之類,不耐煩地說道:“不願倒就算了,哪兒來這麼多廢話。”
這人自負無禮,如果在平時,雁遊也懶得計較。但小張是為了自己才受了冤枉氣,以他的性格不會裝看不見。遂淡淡說道:“小張還要招呼客人,不負責端茶倒水。閣下若是渴了,外面有涼茶攤子,一毛一大杯,藥茶綠花應有盡有。”
“你——”
聽到他的話,男子頓時狠狠瞪了過來。剛要發作,卻聽陳博彝不耐煩地說道:“小許,你到底有什麼事?別是專門跑到我這兒和人拌嘴來了。”
男子不依不饒道:“陳教授,你看你的員工,竟這樣對待我堂堂大學老師。還有這個人——”
“好了,你是老師,比一般人更懂禮儀,何苦斤斤計較。”
陳博彝知道這許世年仗著有位學術大牛的遠房爺爺,為人又略有點小聰明,一直張揚自負,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他怕雁遊再待下去,倒因這人惹一肚子不必要的閒氣,便說道:“小雁,恕我有客,不能送你了。你先自個兒轉轉,過兩天咱們再聊。”
雁遊明白陳博彝的意思,不再多說什麼,道了一聲再見便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