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處,他馬上打消了這主意,決定還是先到工廠上班。
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古玩這行不是上街賣大餅,輕易就能開張。他要先摸清現在的行情,還要找貨源。不如先做份穩定的工作,至少謀個住處,掙點像樣的衣食,不要讓雁家奶奶一大把年紀還在外頭遭罪。讀書什麼的,只有將來再說了。
雁□□事利落,從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主意一定,馬上就去火柴廠找雁家奶奶,準備告訴她自己今後的打算。
巷子離廠裡不遠,雁遊一邊按記憶裡的道路走著,一邊四下打量。
時間過去七十年,變化極大,舊建築裡夾雜著不少新蓋的小樓,街道也都鋪上了水泥,拓寬不少,兩側種著稀疏綠樹。他雖然在這四九城土生土長,卻也認不出這是哪片街道,心說回頭得買份地圖好好看看。
火柴廠正對著大街,以前雁游來過幾次,門衛認識他,問也沒問就放他進去了。東張西望地找了一陣,最後他在一間門窗全開的大廠房裡頭找到了雁家奶奶。
奶奶叫羅淑芬,很舊式的一個名字。中年時守了寡,不過三個兒子都已成家,沒有負擔,日子還算過得去。因大兒子比較孝順,就商定以後由老大養活,百年後仨兒子合力為她送終。
誰也沒想到,長子夫婦某天傍晚外出散步時,丈夫為了救個掉進護城河的孩子下水,卻被水草纏住。妻子見丈夫有難,忘了自己不會水連忙跳下去幫忙,結果誰也沒能活命。
出事之後,這對英年早逝的夫婦並未被認定為見義勇為的烈士,單位上象徵性給了點補償,又收回了當初分配的房子。老二老三翻了臉不肯養活母親,更不願照看雁遊,羅淑芬只好帶著孫子搬回當年的棚戶,靠做零工勉強度日。
以前她都是把火柴盒拿到家裡糊,順便可以做做家務。現在家沒了,只好到廠子裡做。
她從上午坐下來就沒挪過窩,一口氣糊到中午,數了數能掙四毛錢,剛準備歇口氣兒繼續忙,忽然有人推了推她:“羅奶奶,你孫子找你來了。”
“阿雁?”羅奶奶知道最近孫子又忙搬磚又忙修房,恨不得將一個身子劈成兩半使,連睡覺都嫌浪費時間,怎麼有空來找自己?他既過來,說不準是又出了什麼事!
羅奶奶趄趔著舊社會傳下來的一雙小腳,碎步走到孫子面前,焦急地問道:“怎麼啦?是不是有事?”
看著頭髮雪白,臉上堆滿皺紋,滄桑衰老的羅奶奶,雁遊突然心裡一酸。雖然早知道雁家日子艱難,雖然之前就決定要好好替原主孝敬她,但直到親眼看見的這一刻,他才體會到自己確確實實成為了年僅十六歲的雁遊,唯與六十二歲的奶奶相依為命。
當年他也是家中貧寒,父母早逝,全靠寡嫂撫養成人。但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一點,寡嫂又撒手人寰,從此再無親人。
一時間,往事與現實緊緊糾纏一處,寡嫂憔悴的面孔與羅奶奶滄桑的面容交錯交融,讓雁遊鼻子發酸。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強壓下翻湧的情緒,說道:“奶奶,我找到工作了。”
“不行,你還要念大學。”別看羅奶奶不識字,但對唸書卻有種打從骨子裡的執著,“你別管人家說什麼,到了八月底,馬上到學校去報到。聽說大學裡也有獎學金的,家裡無能幫不了你,你就好好唸書,咬牙捱幾年苦。等唸完了書,也就熬出頭了。”
雁遊沒想到奶奶會這麼說,這下不單鼻子發酸,連眼眶也在發熱:“奶奶,我不能只顧自己。我——”
羅奶奶搖了搖頭:“我不用你操心。我跟火柴廠的人說了,以後我每個月給他們交十塊錢,他們就讓我住廠裡的宿舍,還包水電。”
“奶奶!”雁遊道,“您一個月才掙二十多塊,交了房租怎麼吃飯?我都打聽好了,一開工就有宿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