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者自然是有的,然而缺乏有威望的帶頭者,反對的雜音越來越小,朝野的聲音愈發趨於一致,幾乎都認為當年系奸佞邪謀誤國,構陷護國公,以致冤案。
思影心中忐忑,暗暗窺察之恩的反應——其實之恩也沒怎麼,只思影做賊心虛,上朝下朝總躲著之恩。然而他們相處那般久,不碰面自是不可能,之恩依然每日同她共進晚膳,夜幕初降時,與她並肩坐於院中鞦韆架上,靜賞涼秋晚景。思影擔心言多必失,益發守口如瓶,言語較平日更少,只做出一副甘之如飴、耽溺於溫柔鄉的模樣。
之恩一如既往——他永不會在不能起疑的時候起疑,永不會問她不肯答的事、說她不敢應的話。他只談風月,絕口不提國事,只在花前月下,情意綿綿的向她傾訴衷腸;她聽著他切切低語,伴著他沉沉鼓動的心跳,她明知那是一場天邊的旖夢,卻聽得輕揚了嘴角,潮熱了眼眶,陶醉不能自拔……
終於有一日,蔥山道行軍大總管程佑成聯名轄內將士,涕淚縱橫的向朝廷上表,請求「昭雪護國公,以激天下忠臣義士之氣」。
沈臨淵依然表現平靜,沒有半句阻止之言。
從朝堂出來,思影便琢磨要不要私下約見程佑成共商大計,因此事非同小可,她一路走回滌心苑,一時也未能拿定主意。這廂思量著剛進院子,卻看見一名穿灰藍色粗布衣裳,身形瘦小的年輕女孩,一見到她便歪歪斜斜跪倒在地,嗚嗚咽咽的啜泣起來。
思影定睛細看,不由一驚,「你……」
竟是滌心苑從前的宮女小紫。思影一度信任且喜歡她,然而她卻在宋梓菱暴斃於滌心苑時,與匆匆趕來的宋梓墨默契聯手,在她最最驚惶無措、悔痛交加時,朝她背後狠狠的紮了一刀。
思影撫摁著胸口,只覺當時那口氣,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情緒低落到底,完全無暇處置小紫,還是之恩提醒道:「她雖然對主不忠,但她本與你並無怨仇,說到底也是被人利用、受人擺布的可憐人,就打發她去浣衣局好不好?」
彼時思影並沒有說什麼,與其說沒有意見,倒不如說她也沒有更好的建議。
思影冷漠盯著小紫,「你來幹什麼?」
小紫邊抽泣邊道:「姑娘饒了我吧……我也是受他們脅迫的,我打心眼裡……何曾想過要害姑娘!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姑娘原諒我,但求姑娘讓我留在身邊,一輩子做牛做馬……」
她一邊哭訴,一邊又伸出手讓思影瞧——只見那一雙手密佈著大大小小的水泡,有些幹了結了繭;有些亮晶晶的腫著;還有些爛了、破了,往外滲著腥黃的膿水,十分駭人。
「浣衣局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一雙手成天泡在水裡不說,動作稍慢點還捱打,打了滿手的傷,還得再去泡水……每天都過得好辛苦……我好後悔,覺得自己好該死……早知道,讓他們殺了我!我也絕不做傷害姑娘的事情……我好想念姑娘……」
思影沉默的望著她潰爛流膿的雙手。小紫方才所言,倒也符合情理,她之前在滌心苑時,就是很嬌氣的小女孩性子。只是思影沒把自己當主子,也不想拿規矩約束人,何況滌心苑的宮女年紀都不大,她也樂於慣著,愛幹活的幹活,不愛幹活的,偷懶去採採花撲撲蝴蝶;小紫在滌心苑根本沒幹過什麼粗活,留著兩寸長的指甲,和其他幾個小丫頭成日曬著太陽討論塗什麼顏色配什麼衣服好看……在思影眼裡,都沒有關係。
但宮裡的其他地方,絕不是這樣,處處都有嚴格的規矩。若管事的再苛責些,像小紫這樣散漫慣的,不適應太正常了。
思影板起臉,「什麼叫不是人呆的地方?浣衣局那麼多姑娘、婆子,就你是人,別人都不是人?」
小紫淚如雨下,「我知道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