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遠也看到了,“難道是要去搬救兵?”
上官千殺道:“不是。”從俘虜口中得到的資訊可知,如今這些逃到南朝來的,已經是太陽國流亡小皇子麾下所有人馬。太陽國如今應該已經被篡位的大臣所掌控。小皇子一系即使回了太陽國,下場也不會比在柳州好多少,又怎麼可能搬來救兵。
“那是怎麼回事兒?”高志遠抓抓腦袋,只聽說過騎兵對陣先後撤助跑,再衝上來廝殺的,難道水上作戰也有這個規矩?
“他們起內訌了。”上官千殺淡淡道,他視力極佳,隱約能看清離開的五艘船上的人,穿的衣服與留下來計程車兵所著有所不同。
李強任拍掌大笑,“那豈不是便宜了咱們?”他揪了揪臉上的絡腮鬍子,遺憾道:“只怕等會兒殺起來不過癮。”
上官千殺卻是沉默,只眉頭越鎖越緊。臨陣對敵之時,起了內訌,怎麼可能還會衝上岸來?倭寇多半要在海上拖延數日,最起碼要先肅清內部之後,才能考慮對外作戰。
這拖延數日,就意味著上官軍又需要籌糧了。
**************
上官千殺命眾士兵回撤十里,安營紮寨。
他自己帶著幾個校尉回了將軍營帳。
“他孃的,要打就打,不打就一起滾。滾一半留一半,呆在海上不動算怎麼回事兒?”李強任很暴躁,“這些倭寇真是綿軟脾氣,老子看不上眼!”
這下就成了困局。
若要追到海上廝殺,最起碼的要有戰艦。柳州的軍費開支裡有戰艦這一項,去年柳州還造就了全南朝最大的戰艦,請了京裡的太子太保唐黃彥來視察了。唐黃彥腰包鼓鼓地回京,對著毓肅帝把這艘全國現有最大的戰艦好一番誇讚,給柳州刺史江不修賺來當年“卓越”的功績評價,也給柳州贏來了數十萬兩的戰艦維護費用。要知道在南朝如今國庫如此空虛的情況下,這每年數十萬兩的維護費用已經算是很多了。
結果呢?
前兩天上官千殺吩咐李強任去把戰艦調來,要做好倭寇萬一不上岸的二手準備。李強任找到江不修,江不修支支吾吾就是不帶他去調戰艦。好嘛,最後李強任自己硬闖了柳州海師,到了停放戰艦的地方一看,登時就傻眼了。
那戰艦橫對著岸邊停在出海灣口,面對內陸的一側真是造得好到呱呱叫;結果上去一看,對著大海的那一側船舷還沒搭好——這艘號稱全南朝最大、且每年耗費著數十萬兩維護費用的戰艦,竟還是個半成品!真要下了水,一會兒就側翻了。
沒有船,就只能等倭寇水米耗盡,自己上岸。
這樣一來,上官軍就很被動。因為不能確定倭寇什麼時候上岸,他們只能在岸邊守著;如果撤回內陸,倭寇一旦登岸,不能被及時阻止,那麼此前兩日的血戰也都成了枉費。
等倭寇水米耗盡的同時,上官軍也在消耗著軍糧,不只人要吃飯,戰馬這幾日都只有粗飼料可吃了。這樣耗下去,若是籌不到糧,上官軍未必能耗過倭寇。
上官千殺坐在大帳中央,一言不發地往一旁的火盆裡遞著木柴。
火苗躥起很高,映得他臉上一片冷漠的紅色。
大不了,再殺幾個狗官。這些中飽私囊的狗官,貪下來的糧食足夠打完這場仗的了。
只是……上官千殺心裡輕輕嘆了口氣。他爺爺當年對柔嘉皇太后允諾,上官一族會護著孟家五十年。四十年後,他爺爺臨死前交代給他,要他把剩下的十年走完。
他答應了。
到如今,已是第九個年頭了。殺幾個狗官不難,靠殺幾個狗官籌得幾日糧草也不難。難的是,不請旨就擅自殺了朝廷命官,那也跟造反沒什麼區別了;他答應爺爺的誓言,卻還有一年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