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抓著薄薄的被褥,安靜地承受所有的傷痛——像是這般便不算對命運低頭,像是這般便不算狼狽到底。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天漸漸亮了,屋子裡的一切變得清晰,那種痛楚終於褪去,趙淵渾身被冷汗打溼,緩了會兒才有力氣下床。
他被傷了靜脈的左手腕逐漸恢復了些力氣,然而他也清楚自己能活命是因為殘廢,因此絕不可以被其他人知曉,平日裡形式舉動亦儘量注意不暴露。
床頭放著一個簡易的輪椅,做工歪歪扭扭, 沒有靠背,甚至沒有軟墊。趙淵將自己挪動上去,冰涼的觸感讓他周身不適,一瞬間他就想念起自己被遺落在天壽山的還巢。
這是陶少川找了個人給他加急做的。
他不應該挑剔,沒有這個輪椅,他只能在地上爬著進出,他應該感謝陶少川。
不只是這個——
闞玉鳳一行人偽裝成商賈將他送抵寧夏鎮後,因本就身負巡邊要職,留下陶少川照顧他。
可是就在十一月底,臘月前,韃靼依仁臺部劫掠甘州永昌衛,陶少川留下食物煤炭等簡易生活用具,便帶著剩下的十幾人從赤木口穿過賀蘭山直奔甘州而去。
陶少川年紀輕、本就瞧不起自京城來的公子哥兒,去得太倉促,留下來的東西,倒被用了個七七八八。
尤其是煤炭。
就算趙淵萬般節省,只在晚上多放一鏟。然而小一個月以來,那筐炭見了底,快到頭了。
要到頭的不止是炭,還有食物。
不過這些暫時倒不算今日的頭等大事,便是落到這般田地,昔日的樂安郡王每日清晨的頭等大事,便是自己轉動輪椅到院子裡那口大缸前,洗漱整潔。
缸裡的水也見底了,都是冰,趙淵砸碎了上面的浮層,用手捂化了,擦拭髮絲和麵容,還未等他做完動作,旁邊那個雜物房裡就有響動傳出來。
大約是天矇矇亮,裡面陰暗看不清路,有人抱著一包東西從裡面摔出來,估計是磕絆到了什麼。
他回頭去看,東西散落一地。
有小半袋玉米麵,一塊兒幹餅子,還有一小把黃豆。以及最後一些炭。
他這小院子沒被鎖。
門口攔了一個高門檻,看守壓根兒不怕一個殘廢跑出去。更何況苑馬寺這片都是軍戶駐紮的營地村落,外面荒郊野嶺,大冬天的也無處去可去。
因此從半個月前就感覺庫房的東西少得快,有個什麼小賊常來。聽見過響動,出去看過,可惜他行動滯後,一直未見其人。
今天算是撞上了。
似乎是個姑娘。
“大爺饒命。”她聲音有些慌亂,“我……我爺爺……病了……糧炭沒、沒了……”
她說完這話,呆呆地跪在地上瞧他。
趙淵也瞧她。
姑娘滿臉髒汙,只是眼睛亮亮的,有些驚恐的樣子。
十三四歲年齡,還是個孩子。
“夠嗎?”趙淵問她。
“啊?”
姑娘還在發呆,趙淵驅輪椅入內,把爐子上掛著的最後那條小手指寬的臘肉取下來,又用火鉗把炭火撥開露出下面藏著的一個帶著暖意的雞蛋。
他從懷裡取出一隻黑色棉布帕子,把臘肉和土雞蛋都包裹在裡面,又出去,遞到姑娘面前。
“有肉和蛋。不過就這些。”他說,“明日便不用再來了。”
姑娘接過去,暖意傳遞到掌心。
她怔怔地捧在手裡,又看著地上散落的東西,手忙腳亂地把那些個在如此嚴寒中算得上是保命的東西緊緊掖在懷裡。在這一瞬間,她感覺到臉上滾燙,羞愧難當,不敢再看面前這個“大爺”一眼。認認真真給他磕了個頭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