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當真放在心上。
反正自從他即位以來,這些文臣們隔三差五就要鬧一陣,早就已經習慣了。只是這一回挑的時機著實可恨,若只小打小鬧也就罷了,真要是將此事弄得沸沸揚揚,少不得也要處置一番。
但至少不會在孝期。
之前貶斥了那幾人,已經足夠表明自己的態度,如今孝期之中,不宜再大動干戈,且留待日後。
二十七日哭臨結束,大行皇太后梓宮發引,李定宸又下詔,命梓宮行中道,且他要親自送葬出城。
這道詔書一出,就連越羅也覺得哀榮過重了。
當然,她也可以理解。李定宸上一次經歷的生死相隔,是宣宗皇帝駕崩時。當時他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只能像個提線木偶一般由著其他人擺弄,然後再被推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一個八歲的孩子,哪怕從小接受的就是帝王教育,也算聰明早慧,但驟然面對這些,想來也是難以應對的。那種惶恐和無措會留在他的身體骨血之中,難以除去。所以再次經歷這種事時,他才要竭盡所能的隆重,好像這樣就能彌補心中那個八歲時的自己。
可是她能理解,不代表別人也能理解。
在這道旨意下發之後,沒等朝臣們上書,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果然是越羅預料之中的人——江太后。
趙太后的喪儀之中,好幾處都是逾禮的,不但超過皇太后、皇后喪儀,好幾處甚至趕上了帝王喪儀,可以說是備極哀榮。由此便可看出趙太后在李定宸這個皇帝心目中的位置。
可趙太后畢竟只是嫡母,這一切看在江太后這個親生母親的眼中,就有點兒不是滋味了。
便是她自己將來死了,儀制只怕也越不過趙太后去吧?
在很久很久之前,江太后還不是江太后,只是宣宗一個普通的嬪妃,而趙太后還是皇后時,雖然後宮紛爭不多,但她們的關係畢竟是妻與妾,要說多和諧,也不見得。一個有正宮的身份,一個有皇子可傍身,彼此之間,多少都有些較量的心思。
要是宣宗跟大秦歷代帝王那樣長壽,或者哪怕只活到五十歲,等李定宸長大了再死,這兩個女人之間的關係,都未必是現在這樣。
就因為宣宗英年早逝,幼主登基,她們才不得不聯合在一起。但即便那時,兩人的相處之中也是江太后這聖母皇太后占主導地位,壓了趙太后一頭的。
江太后自己也很清楚,她一向對皇帝嚴格,不比趙太后溫柔和軟令人喜歡。可為了皇帝,為了大秦,她不得不如此。
都說國賴長君,當年八歲的李定宸能登上那個位置,固然是因為他本就是宣宗看好的繼承人,但江太后也著實費了不少力氣。她靠攏趙太后,又拉攏了來寶這個幫手,跟王霄取得聯絡達成一致,最後才有這朝堂平平穩穩的八年。
這會兒李定宸如此抬高趙太后的身份,顯得跟嫡母十分親近,江太后這個生母又怎麼可能不多想?
女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有時候裝著天下,有時候又只看得見眼前的方寸間。
從前江太后能為了李定宸的前程而忍耐,現在卻不能了。
雖然江太后拿出來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腳,“你趙娘娘一生不與人相爭,最是和軟的性子。你這般大張旗鼓,未必是她所願。陛下如今大了,行事不該只圖一時之快,也須得考慮別人的難處。”
因為給趙太后守孝,江太后整個人也顯得很憔悴,消瘦了許多。但這會兒站在李定宸面前,她的脊背卻是挺直的,眼神明亮如刀鋒,有種咄咄逼人之感。
但李定宸只抓住一點,反問她,“難道母后不同意給趙娘娘這樣的哀榮?”
這“不同意”三個字,江太后自然是說不出來的,便是真這麼想,也不能這麼說。在兒子面前